周建朝一百六十三年,周康帝五年。
密雪从正月初二直下了三日,到初五日方才停了。廊檐下挂下冰棱,参差粘着碎冰糖般的白点点雪意。
合欢和陆青瑶坐在窗下说话,屋里笼了几处竹篾条编花的薰笼,散着淡淡的百合香。墨七一面在薰笼旁薰一件兔毛弹墨青底斗篷,手势轻柔地抚顺白毛,一面说:“刚下了雪,最是严寒的,还是这屋里呆着暖和。”
合欢往窗外瞧了瞧,剥开手里的干果壳子,“你们最是没情趣的,下了雪还有不出去撒欢的?叫你们出去堆个雪人也懒得上手。我若不是怕冷,定掬一捧塞你们领掖下。”
“幸而你怕冷。”陆青瑶笑,剥了干果往嘴里送。
这正月里,家里最是清闲的也就是她们这些姑娘家。老爷夫人哥哥的,但凡身上有品轶爵位的,够了格的总要往宫里参加各类大典去。品轶爵位不够或尚且没有的,也是呼朋引伴一处潇洒,没有闷在家中做妇人态的。
合欢把一手心儿的瓜子壳放到青花小碟里,“咱们再在家里呆些日子,到了十五花灯节,怎么也得出去瞧瞧。这正月里外头最是热闹的,熬了这么五六年来好容易过上了寻常新年,不可白费了。等到下一个除夕,咱们不定能还在一处玩呢。”
陆青瑶嘴角挂着微微笑意,颔首剥无名子,把白白的壳攒在手心里儿里,“妹妹和世子表哥的婚事,定下了么?”
合欢定目瞧她,又垂下眼睑来,说不知道,“都是太太和外祖母那边儿往来要定的,全不顾我的想法。”
陆青瑶把剥好的无名子往合欢手里放,“二太太着急,二姐姐刚出了国孝就嫁了。太太是舍不得你,才又拖了这半年没定下。今年也十五了,再拖就成老姑娘了,必然是要定下的。妹妹心里没有其他的人,世子表哥自然是最好的。有老太妃在,忠王妃多少顾忌些,不能怎么着。”
“有些事你不知道。”合欢把无名子往嘴里放,“这些话只咱们姐妹屋里闲说,依外祖母的身子,怕是活不上多少年头了。忠王妃有一事叫我抓了把柄,说不上来是好是坏。嫁了过去,她要是想拉拢我便倒罢了,若是容不下我,怕是好斗。”
陆青瑶好奇,“什么把柄?”
合欢笑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没的惹一身臊,有什么好?横竖与你没关系,不知道才好呢,简单过日子。”
陆青瑶便不再问,也不再伸手拿干果吃,而是往身前掖了,“我就没妹妹这么好的命了,不知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我自己想着,家世好坏且往后排,必是要做正房主母才好。否则一辈子压在别人下头,怎么也不痛快。”
合欢还要再吃,叫墨七说了一句“吃多了上火,姑娘别吃了。”便缩回了手。
这时候的婚姻大事从来不是自个儿能做主的,合欢也省得。若是能,她怎么也得自己出去挑一番去,不能就叫陆夫人直接定了卫珩。却是不能,余下想想卫珩这个知根知底儿的也是最好。好歹忠王府她也熟,又有老太妃惯常是宠爱她的。但陆青瑶的事,她却不知如何了。
“这些话我都跟太太说过。”她看着陆青瑶道:“太太也帮你瞧着呢,定差不了。”
有陆夫人不拿她当外人,陆青瑶也算安心。但终归因嫁不得卫珩,多少有些不得意。她也不怪陆夫人和合欢,也很少再提起这别样的心思,实在没什么意义。在陆家和忠王府卫家开始商量婚事开始,她就是彻头彻尾是局外人了。
不提这一茬,陆青瑶吸了口气,挑拣了八卦来说,“听说赵皇后病死在了南郊光华寺,年头刚死的。”
合欢听闲话说闲话的心思很有,接话道:“咱们呆的这年代,没有儿子说什么都不顶用。原先帝去后,赵皇后才是正经皇太后呢,却还是敌不过叶贵妃有儿子。先帝薨了不过小半年,就叫她弄去南郊出家去了,这会儿又病死了,不知真病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