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向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是什么样的喜事让他如此兴高采烈?
易楚与易齐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表情。
易郎中倒卖起了关子,“有两件,先听哪件?”
竟然有两件!
易楚越发惊诧,连声催促,“爹快说来听听。”
易郎中喜不自胜地说:“头一件事是杜公子有位朋友在常州府当吏目,可以帮忙查一下你外祖父家中还有没有人在,没准你还能有表弟或者表妹,届时可以接来京都住上几年。”
易齐顿时失了兴趣。
易楚也颇为意外,她对娘亲没什么印象,对外祖父或者表弟什么的更谈不上感情。
可看到父亲欢喜的样子,她也不禁感动。
父亲跟娘亲的感情应该很好吧,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常州那边。
易郎中完全没看出两个女儿的态度,接着说第二件,“大兴县有片山林地,因为贫瘠没什么出产,主家想卖出去,地价很便宜。我想买下来种草药,你们说好不好?”
这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家里有了田地就像人有了底气,以后是可以当做祖产的。
大兴离京都近,许多显贵都在那里买田庄,土地一向供不应求。偶尔有破落户卖地,不等传到京都,就被消息灵通的人买走了。
上次顾家买地,还是因为顾瑶的舅舅就住在大兴,四处打听了近半年,也才买了十亩。
易楚眼睛一亮,问道:“能有多少亩地,多少钱一亩?”
“至少有五十亩,价钱要等跟主家见面再谈,多不过二三两银子。”易郎中盘算着,“我手头上有四十两银子,杜公子应允借五十两,每年半分的利钱,再四处凑凑也就够了。”
听说水田是八两银子一亩,顾瑶家买的是旱地,五两银子一亩,山林地要二两银子不算多。要是银子不凑手,易楚想把上次杜俏给的两匹锦绫卖出去。
她在家里不是做饭就是扫地,就是上街买菜也穿不着那么贵重的布料。即便收着,也是一辈子压箱底,倒不如换成银子也好应个急。
至于辛大人的银子,能不借就不借。
易楚打算妥当,就见父亲“哎呀”一声,懊恼地甩了甩手,“只顾着高兴,竟忘了将你外祖父的名讳和住处写给他……喝酒就是误事,以后切不可贪杯。”
易楚莞尔,“只打了一壶酒,不到半斤,两人对半分,每人二两多,算不得贪杯。”
易郎中酒量浅,沾酒就醉,因此极少饮酒。今日绞尽脑汁跟辛大人下了个平局难得高兴,却在女儿面前失了面子。
“我把你外祖的名讳写出来,”易郎中尴尬地笑笑,急匆匆往书房走,“阿楚,你们两个将饭菜热热赶紧吃饭,别饿坏了。”
易楚瞧着父亲轻快的背影不由感慨,每次辛大人来,父亲都好像特别高兴。
有人陪他下棋,陪他喝酒,聊点政事或者江湖事。
如果她或者易齐是个男儿就好了。
或者让父亲续弦,再生个孩子?
这样以后她们出嫁,父亲就不会寂寞,而且还有人照顾父亲的衣食。
可父亲有没有续弦的心思?
得找人探探口风才行。
易楚边琢磨边走进饭厅,见两个小菜吃了个干净,鱼汤也喝了不少,只剩下个盆底儿,豆角炖骨头吃了大半,剩下一小半整整齐齐地堆在边上,显然是特意留下来的。
还算有良心,没有让她舔盘子底儿。
易楚微微弯了弯唇角,利落地将桌子收拾好,把鱼汤跟骨头重新热过,又盛了大半碗饭在厨房吃。
易齐没再用饭,就着易楚的筷子夹了两块肉骨头,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真好吃,明天再买点肉骨头吧?”
易楚也自认为发挥不错,肉炖得恰到好处,不软不硬,油脂都熬了出来化在豆角里,豆角吸收了油脂变得浓香可口。
也不知合不合辛大人的口味?
早知道爹留他用饭,应该再多做两道菜,她做得小鸡炖蘑菇也极好吃,还有清蒸鲤鱼、凉拌白菜心、冬菇炒肉片……想到此处,易楚猛然意识到什么,用力摇了摇头。
易郎中写好字条,拿到厨房,“杜公子在枣树街有家汤面馆,叫木记的,你们抽空送过去。”
易楚稍犹豫,推辞道:“不如让顾琛跑一趟,这几天不一定出门。”
“刚才不是说好要去置办年货吗?”易齐接过字条,“反正都是去枣树街,顺手的事。”
易郎中叮嘱道:“记得跟杜公子道谢,还有倘若需要上下打点,请他尽管开口,总不能让人欠了人情还搭上银子。”
易齐连连应着,“爹尽管放心,忘不了。”
易楚很郁闷,她是真心不想见到辛大人,不见的时候没觉得怎样,可一旦见面,脑子里总是他的影子,赶都赶不走。
而且,上次去,掌柜似乎洞察人心的目光,让她到现在还心虚。
既然易齐答应的事,到时候让她送进去,自己在外面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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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易楚早早用过饭,将需带的东西仔细检查了遍,才走出家门。
门口已经有车在等着,赶车的竟然还是上次那个老实巴交的黄师傅。
易楚笑着上前招呼,“……上次带累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