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像是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的模样。
她说她入宫前名唤作彩月,这并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情,她说她的亲妹妹名唤作彩珠,这才是顶要紧的事情。
不止是昭君,殿中落座的其余几位亦是被吓了一跳,纷纷将视线转移到琉珠身上去。这其间自然也包括落座不久的萧唤云以及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王璇。
彩珠这个名字何其耳熟,只需稍作回忆便能清晰的想起来。且自在座的几位皆是当日含光殿里的当事人,这样的一个名字乍然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提了起来,大家自然是十分的惊诧。
先前琉珠噼里啪啦的说的这一切何其繁复何其累赘令人迷茫,但她这一句彩珠是她妹纸的话却像是一把锁扣一样牢牢的将两件事儿扣到了一处去。倘若真如她所言那样,彩珠是她的嫡亲妹子,那么当日含光殿中提及的那件事便不会那么简单。
被琉珠这句话惊吓到的众人皆是一副怔怔的模样,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萧唤云。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一掌拍上身旁梨花木桌面之上,一盏新上的热茶被震得洒落出来几滴茶水。平日里总是一脸冷漠面容的萧唤云此刻是难得的怒容,手指直指向琉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的龙袍是阿璇做的手脚了?阿璇和皇上之间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琉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骂声吓住,一时之间竟忘了哭,只怔怔的望着她。良久才反应过来,却转过头来朝着昭君磕了个头,道:“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传司衣司的宫女锦棠和素然来问话。那日王尚仪来司衣司要走龙袍之时,锦棠同素然正在门口染布,还有司衣司其他的宫女数人,皆是亲眼目睹的。”
其实这件事若是仔细瞧一瞧便能发现它并不是很严谨,萧唤云只需镇定一些,只需将一切都推到彩珠和琉珠这对姐妹身上去便可推开嫌疑。届时她完全可以说是彩珠想要害她,结果被她发现了,所以做了处罚。琉珠是彩珠的姐姐,心生不满,便故意编了这么个故事来陷害她。只需这么一说,这件事情便注定不能奈何的了她。
只可惜她萧唤云从不是那般沉稳的性子,昭君同自己赌的便是这一点。
龙袍浸酸一事本就是她命王璇做的,如今被琉珠言破,她第一个反应自然便是去推这个嫌疑,将她做过的事情推的一干二净。而她现下的这个反应既急躁又心虚,明眼人一瞧便能瞧出来她心里头的暗鬼。
歪歪的倚在金榻之上的昭君淡淡瞟了萧唤云一眼,道:“你且先坐下。”又侧了头望着琉珠,蹙了眉道:“你方才说,你妹妹是……死了?”
彩珠自含光殿一事之后便被关入了慎刑司大牢之中,那时众人都认定了磷火焚衣之事乃是出自那个小宫女之手。这事虽然瞧上去十分严重,但再严重也不过是要她拿命来赔罢了。水落石出之后的案情便不会再有人去关心,所以自她被关起来之后大家普遍都将她置之脑后了。
琉珠眼眶蓦地发红:“是,彩珠她死了,就在今儿午后,她挨不过慎刑司的酷刑咬舌自尽了……”
一旁的萧唤云笑出声,嗓音轻轻冷冷:“那贱婢是畏罪自杀!”
有眼泪自琉珠眼眶中滑落,面容上的悲痛之色几分真切,只转了头恨恨的看着萧唤云,道:“皇后娘娘若是有半点儿良心,此时此刻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目光之中饱是怨愤,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抢在萧唤云前头道:“彩珠自打进宫以来便一直伺候皇后娘娘,她时常同奴婢说皇后娘娘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人物,说您从不骂她也不打她,时常还会赏她些吃食。彩珠同奴婢自小就过着穷日子,没吃过好的用过好的,皇后娘娘您那样待她,她打心眼儿里敬着您,将您当成神仙儿一样伺候着。可您怎么就能待她这么狠心——”
萧唤云欲抬手反驳,却被她这番话截了话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将她看着。大抵是被她眼中那样悲切且怨毒的神色所触动。
两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殿里便有些冷场。
昭君单手支颐,看着下手方坐着的这几个人,略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良久,开口道:“这件事情还未曾彻查清楚,谁的话都不可信。”顿了顿,同琉珠道:“你说是王尚仪在龙袍之上动了手脚,可有证据?”
琉珠半垂了眼眸,默默不语,似是在思索。
昭君看着她不说话,半天,漫不经心的扶住额,道:“你今日说的这些都不可信,琉珠,你既说彩珠同你是亲姐妹,哀家又如何能晓得你是不是因彩珠一事对皇后心生怨恨,从而编了这么个故事来害她呢?陷害皇后是多么重的罪,你不晓得吗?”
此番话说的十分悠缓,却端是端出了皇太后的架子来的,嗓音泠泠如落盘玉珠,自宽敞殿内清明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