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的到来,就连程立本人都感到意外。
他听说过法正的名字,这个名字通常与张松并列在一起出现在有关益州的书简上,是刘焉乃至刘璋最可靠的谋士。同为谋士,人各有命,程立却早就想会会这个出生在扶风的年轻人。原本还以为二人相见之日便是凉王覆甲的旗帜插在成都府的时候,却不想在这特殊并匆忙的一日收到他的名刺。
这一天太匆忙了,三日之前益州劈柴院的剑手昼夜不休地奔驰终将江东军大举入侵益州的消息交付陇都,随着这一份密函,昭示着对凉国而言最艰难的日子到来……冀州与益州,甚至还会加上中原的三辅,双线甚至三线作战。
同时面对混乱不堪的冀州与江东下山的猛虎,这样的日子想一想就觉得艰难。
程立盯着名刺,摆手对侍从说道:“告诉法孝直名刺我收下了,将他请到厅中暂且休息,就说老夫还有些公文需要处理,稍后便去见他。”
侍从插手应诺,抬头问道:“那是否要备下瓜果温汤?”
程立点头,看着名刺无言叹息。
尽管早就知道雄踞西土的凉国终究要与称霸东南的孙坚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但程立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个时间,发生在益州战场。对程立的谋划而言,与孙坚最好的作战区域便是淮泗之间,背靠平原前据河流,攻防皆对凉国兵马有利。如果没有发生董卓意外与曹操的求援,益州如今已经是凉国的囊中之物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与马越亲如兄弟的董卓会将生命视之如儿戏在陇都城中反叛,谁又能想到远在中原的曹操会难以控制冀州的局面呢?
时至今日,根本不必与法正交谈程立便已经知道益州的打算,而偏偏,益州人下的这个套凉国又必须去钻。
因为益州这块土地与凉国接壤,最好的局面自然是其属于凉国,但如今已不可能;中等情况便是有个无上等英才的刘璋盘踞在这里作为凉国与江东的军事缓冲;最坏最坏的局面,便是益州落入孙坚之手……而程立,不能让最坏的局面发生,所以他们就必须出兵作为援军加入益州战场。
可是在益州那样的地方,山川河流多的数不胜数,地势崎岖难行就连成都的城池都建在高高的山上,凉国至强的骑兵没了发挥的地形,佩戴沉重甲胄的步卒也不适合攀登险要的高山……在益州与江东军作战,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更何况,凉国最能征善战的骄兵悍将都被马越带去了冀州战场,留在凉国境内的要么是程银、成宜这等老砥柱,要么就是没经历过大阵仗的年轻一辈,就连出类拔萃的挂帅之人恐怕都挑不出来,这样的战斗,拿什么去打?
程立叹了口气,放下名刺握住了几案旁立着的手杖,站起身来那背影已经有些佝偻。他是曾经东阿城上为汉军擂鼓助威的壮年夫子,也是洛南河畔一剑刺死贪没田地宦官的八尺英豪,还是支撑着如婴孩般蹒跚学步的凉国成长为如今的健壮政权的肱骨之臣……但在他起身的瞬间那佝偻的身形摒去了一切光辉,像一句无声的叹息。
他只是个垂垂老矣年过花甲的老人罢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年轻时充满**的人会变得更加膨胀,就像野心飞速滋生的董卓。而有些人则会渐渐感到岁月带给自身的深深无奈,便如程立。
走出东阿时他从未想到只因当初应下一句诺言,再回首便已是凉国肱骨。起初他不过是想为长水校尉部献上几分力所能及,多挽回几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罢了。离开东阿那日他还笑对父老,说待到天下平定之日便再回东阿当那一世教书先生。
谁曾想,转眼间连走路都不得不借助手杖,东阿……却是再没回去过。
“晚生法正,拜见仲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