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三千,篡心皇后,【268】你这一跪,是蔚景该受的!
高朗一怔,还未做出反应,身后却骤然传来一声冷笑:“人都已经被你害死了,再假惺惺修建陵墓又有什么用?”
随着人声而落的还有衣袍簌簌的声音。舒悫鹉琻
高朗惊错回头,只见眼前黑影一晃,等再定睛望去,黑影已翩然落在凌澜的前面,手中长剑直指凌澜眉心枇。
高朗脸色一变,“你——”
“你终于来了?铍”
凌澜已先他一步开了口,面色却是沉静如水。
高朗以为他是眼睛看不到,所以不觉危险,心中一急,伸手就想将帝王拉开,不料帝王却是吩咐他:“退下!”
“可是皇上......”
“朕让你退下!”
见帝王冷脸沉了声,高朗也不敢再坚持,瞪了杀气腾腾的影君傲一眼,极不情愿地往后退,边退边对影君傲道:“现在,在你看不到的周围,都是我们的隐卫,所以,你千万不要乱来!”
影君傲理都没有理高朗,只眸色猩红地盯着凌澜,手中长剑依旧直直指着他的眉心未放。
“告诉我怎么回事?”
影君傲咬牙,微嘶的声音从牙缝中艰难挤出。
是影无尘告诉他蔚景出事的消息,当时,他只以为影无尘在跟他开玩笑,他甚至还生气了,朝影无尘发了火,说他不该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影无尘也生气了,说他吃饱了撑着,拿人家的生死开玩笑。
看到影无尘的样子,他就慌了,彻底慌了神。
嘴里他依旧跟影无尘说他不信,他绝对不信,心里却开始觉得这或许是真的。
他连夜出了山庄,打马赶到京城。
消息早已在京城传开,他随便抓一个人问,都告诉他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答案。
他犹不相信。
他要找当事人问。
准备进宫,却被告知帝王不在,他找到自己的人,辗转才打听到帝王上了行云山,也就是蔚景当初出事的地方。
所以,他来了。
他要问清楚。
“快说,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你们的计谋,是你们的一个布局,蔚景没有死!”
影君傲嘶吼出声,骤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瞬的亮光映得两个男人的脸色都煞白得吓人,随着闪电一起的还有轰隆的雷鸣,将影君傲的声音淹没。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雷鸣的尽头,凌澜喃喃而语,声音恍惚。
影君傲身子一晃,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灰败从布满猩红的眼眸中倾散而出,手中长剑颓然垂下,几乎站立都站立不住,剑尖划在地上,他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哗啦”一声,大雨终是落了下来,就像是天河决了口子,铺天盖地一般倾泻下来,冲刷在两个男人的头上、脸上、身上,以及两人脚下的黑土地上。
雨幕成帘,霎时间,天地就只剩下一种颜色。
高朗站在远处,也是被淋成了落汤鸡,他焦急地看着大雨中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只得站在那里干跺脚。
不知是不是被倾盆的大雨淋回了意识,影君傲忽然抬起头,冷冷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了解蔚景,绝对不是一个会轻言生死的人,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如此绝望?”
雨声喧哗。
凌澜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站在那里,任滂沱大雨在脸上纵横。
“你为什么不说话?”
影君傲在雨中大吼。
“你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
温热终于跌出眼眶,和着雨水一起,在脸上肆意。
身子在雨中摇摇晃晃,影君傲笑着,咧着嘴笑着。
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的人怎么也得不到?而得到的人却不珍惜?
为什么?
他那样爱着那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却用生死爱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要替蔚景报仇,她那么爱你,我要你下去陪她!”
随着话音落下,影君傲再次举起手中长剑,这一次,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停顿,直直朝对方的眉心刺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意识到影君傲的举措,高朗大骇,可想要上前阻挡,却已然来不及。
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的白光打在锋利的剑尖上,闪出刺眼的寒芒,剑尖一路穿透雨幕,刺向白衣龙袍的男人。
“啊,皇上——”高朗惊呼,声音被喧哗的雨声淹没。
眼见着剑尖就要毫不留情地刺向眉心,凌澜忽然头一偏,锋利的剑尖就轻擦着脸颊边缘而过。
影君傲瞳孔一敛,见男人竟然避过,又手腕一转,快速挽出一个剑花,第二剑又直直刺了过去,不给对方一丝喘息之机。
凌澜脚尖一点,身子在雨中轻盈后翻,再次险险避过。
“你为什么要躲?她为了你甘愿赴死,你却这样怕死贪生,你还是不是男人?”
影君傲嘶吼着,第三剑又斜斜刺出,带着狠绝,带着戾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其他的感官却异常灵敏,若不是他避得快,影君傲剑剑致命,在第三剑落下之前,凌澜拔出腰间软剑,“当”的一声挡住。
“就算我为蔚景赴死,也轮不到你来动手,她是我的女人,你又凭什么?”
“是你的女人,你就可以作践她的生死吗?”
“那也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外人?”影君傲冷嗤,雨水的冲刷,让原本就猩红的一双眸子,更是妍艳似血,“就算是外人,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今日,我杀你杀定了!你处心积虑得到的蔚家江山,我啸影山庄也会替她夺回来。”
话落,影君傲率先将相交的长剑撤回,下一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刺向凌澜。
凌澜也是个中高手,长剑如虹,出手去迎。
两人便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远处的高朗心急如焚,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雨幕中上下翻飞的一白一黑两个身影,不知要不要上前帮忙,也不知要不要召唤附近的隐卫。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剑客。
虽大雨如注,虽早已透湿,显然两人都不遗余力,你招招狠厉,我剑剑无情,霎时间,只见天地尽数被雨幕所罩,雨幕中四处都是银剑划过的寒光。
原本凌澜剑法精湛,略略稍占上风,可却终究是个盲者,平素靠耳力辨别也丝毫不差,偏生此刻大雨喧哗,喧嚣的雨声给了他很大的阻力。
多个回合下来,他便慢慢成了劣势,而影君傲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继续步步紧逼。
终于,一个闪躲不及,影君傲的长剑直直刺进了他的膝盖。
啊!
“皇上——”
高朗大声惊呼,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朝两人跑来。
凌澜痛得眉心一皱,差点跪倒了下去,手中长剑连忙撑在地上,才险险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影君傲的下一剑随即而来。
大雨中,狂奔的高朗吓得脸色煞白,惊惧地睁大眼睛。
“住手!”
随着一声女子清冷厉喝,一枚什么东西破空而出,划过雨幕,“当啷”一声砸在影君傲已然劈出的长剑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影君傲拿剑的那只手虎口一麻,劈出的长剑便被力道强行改变了轨迹,轻擦着凌澜的发丝而过。
而那枚东西也跌落在地上,溅起一串水花。
赫然是一枚小石子。
影君傲转眸,就看到小石子的主人,正踏着轻功朝他们而来。
是个女人。
他认识,是鹜颜。
“你们两个这样拼得你死我活,蔚景就能活过来吗?你们觉得,蔚景希望看到你们这样吗?”
鹜颜落在影君傲和凌澜的身后,蹙着秀眉,厉声质问着两个男人。
凌澜撑着插在地上的长剑,低敛着眉目,已有殷红的鲜血从膝盖处流出,印染在地上的雨水中,一滩红色。
而影君傲紧紧抿着薄唇,胸口急速起伏,显然还处在情绪难平中。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唯有一片哗啦啦的雨声响在天地。
忽然,黑影一动,是影君傲再次挽起手中长剑蓦地刺向凌澜。
鹜颜一惊,高朗大骇,凌澜这一次没有闪躲,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而就在鹜颜准备出手相救之际,又骤然发现影君傲忽然手腕一转,改变了方向,她一怔,没有动。
改变方向的长剑,剑柄朝下,随着影君傲痛苦地一声嚎叫,剑柄忽然重重砸向凌澜原本已被刺破的那只膝盖。
骨头碎裂的声音。
男人闷哼的声音。
再一次,凌澜再也没有撑住,单膝跌跪了下去,受伤的膝盖重重着地,雨声中又传来一记男人低低的闷哼。
“凌澜......”
“皇上......”
鹜颜跟高朗同时惊呼出声。
“凌澜,不是我不敢杀你,也不是我不愿意杀你,是因为我怕杀了你,蔚景会伤心!你这一跪,是蔚景该受的!”
影君傲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凌澜,墨袖骤然一扬,手中长剑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度,直直插在地上,剑鞘轻晃。
眸色一痛,他转身,走进苍茫大雨里。
望着影君傲的背影渐渐远去,鹜颜低低一叹,将目光收回,看向依旧单膝跪在雨中的男人。
“凌澜......”她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边上的高朗亦是作势想要相搀,都被男人扬手止住。
雨越下越大,就像是天河泛滥一般往下倾泻,大雨中,凌澜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那个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
地上的红水越来越多,汇成了小溪,朝更大的面积晕染开去。
高朗满眸担忧,却又不知该怎么办,看看鹜颜,看看凌澜,眉心皱成了一团。
鹜颜就站在边上,不扶,也不说话,只沉默地陪着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凌澜才撑着长剑,缓缓地、艰难地从地上站起。
高朗心中一喜,又连忙上前去扶,却再次被挥开。
拖着一只伤腿,凌澜跌跌撞撞往下山的方向而去,殷红在地上逶迤成一条长长的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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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你身上的伤也基本上好了,你想不想出去?”妇人将手中青菜放在竹篮里,问向蹲在自己对面低头安静除草的女子。
蔚景手中动作一顿,缓缓看向妇人,摇了摇头:“外面我已无家可归,婆婆愿意收留我吗?”
“你愿留下来陪我,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妇人低低一叹,直起腰身,“只是我虽是医者,谷中也有很多天然药材,但是,却没有一样是对女子生产有用的,这万一,你临盆的时候,有个难产什么的,那可怎么办?这里出去又不方便,而且,我也不能出去。”
蔚景没有想到她为难的是这些,垂眸看了看自己根本还看不出的腹部,弯了弯唇:“这不还早吗?”
“现在是还早,但是你的肚子会一天一天大起来,行动也会变得不便,所以,现在就要趁早打算这些事情。生产不是小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女人生孩子,等于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吗?人命关天,不能儿戏。”
“婆婆的意思是?”
“哎,”妇人又是一叹,拂了裙裾直接坐在了地梗上,“这样说吧,我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至于原因你无需知道,所以,只有两条路,一,你离开这里,趁现在身子还方便;二,你留下,但是我们事先将你生产时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当然,最重要的是药材。而我,不能出去,所以,这事就得你出去办,也得早办,等你肚子大了,会很麻烦。”
蔚景垂眸默了默,抬眼:“出去的话是不是必须经过啸影山庄?”
“是啊,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妇人皱眉,“啸影山庄历来不许任何人擅闯,你要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蔚景眸光微闪,没有吭声。
啸影山庄的规矩她自是知道。
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平静地生活,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这就是她现在的全部,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
“可以走水路出去。”
她之所以在缠云谷里,不就是从水路来的吗?
她记得,那日,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竹筏上,顺着水流而下,当时她万念俱灰,也没有去想去管这些,就随着竹筏去飘。
后来竹筏撞到了一块巨石上,竹筏翻了,她掉进了水里,她也不想理会,任由着竹筏飘走。
还以为自己会淹死,谁知竟被涧水冲到了岸边,再后来就遇到了镇山兽,当时的她,全然也没有恐惧,镇山兽看着她,她也看着镇山兽,她等着葬身它腹,谁知道,镇山兽竟然将她拖进了山洞,然后又穿过了很多的地方,似乎有小河,有树林,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现在想想,自己能活过来,真的是个奇迹。
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吗?所以老天让她活着。
曾经她亲手扼杀掉了一个,这一个,她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平平安安生下来。
这是她人生中最后的温暖。
抬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