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两月,章巧又一次被禁足,若说上次是满满的怨气以及不甘,那这次她却是心甘情愿。院中闷热,关起门来更是一丝风都不透,章巧心情不畅,连带两个侍候的小丫鬟也整日板着张脸,许卉儿倒好,至禁足那日算起,竟连正房门沿都不踏入了。
这次事故一出,章、乔及如烟三人都受了责罚,许卉儿好容易搭上如烟,正盘算有无可趁之机调到云烟阁去,骤然得知未来主子也失了自由,就把这笔帐算到章巧头上。
如今已交了六月,热气更加燥郁,江南道这边已过了雨季,从五月下旬至六月上旬,二十多日滴雨未下,镜月轩离着花园较远,院中又无高大树木,更是热气熏蒸难熬。
慧儿可儿还好,章巧许是因心情之故,一日日的只说心口燥热不思饮食,府里厨房也惯来捧高踩低,仗着章巧被禁足梁雁山不来,备起镜月轩饭菜来十分不用心。章巧本也不是那挑肥捡瘦的,以前混个肚饱的日子都过过,何况只是现在饭菜不合心意。
慧儿眼瞧着章巧放下筷子,桌上几样饭菜几乎未动,连那白粥也只喝了小半碗,不禁劝道:“姨娘放宽心,再勉强多吃些吧,别再熬坏了身子,待大人气消了,一定会先来镜月轩的。”
慧儿那日本来一直跟着章巧,到了菊院却被留在院门外,因而不得知晓院内是何情形,章巧被随喜送回镜月轩,随即便闭门谢客,慧儿就是想问,也怕触及章巧痛处而不敢。
章巧嗯了一声,也不欲多解释,这几日她想的的确有点多,进门不足四月,她被人辱骂一次,禁足两次,扎手一次,陷害一次,真不知该说她运道不好还是根本选错了路,这个公府又大又华丽,却似乎并不适合她。
慧儿收拾了食盒愁眉不展给送到门外,却见许卉儿一脸谄笑迎着她过来,扫一眼食盒里的饭菜,热情问道:“怎么?姨娘还是没什么胃口?”
慧儿开始时就不喜许卉儿,但也不好无视她问话扭头离开,便只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却更见愁容。
许卉儿也不在意慧儿态度,接过食盒提在手里说:“不如你再进去问问姨娘可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姑妈在内院多少有点面子,点几样姨娘爱吃的应该还能办来。”
慧儿斜眼看许卉儿:“你有那么好心?”
许卉儿眉间一阵恼怒,半晌嘴角又覆上笑说:“什么好心不好心,咱们都一个院里侍候姨娘的,姨娘好了咱们也受惠不是。”
慧儿轻蔑打量许卉儿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罢了,我再回去问问姨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慧儿进来问,章巧也没多想,点了一道糖醋莲藕,一道凉拌黄瓜,慧儿一瞧怎么尽是素凉菜,怕章巧点菜是有顾虑,就轻声劝她:“姨娘只管再点两道,那个许卉儿自愿去说,厨房不会不给她姑妈些面子,您吃得舒心方为上上。”
章巧斜倚在榻上,手中摆弄着件木雕娃娃,那娃娃雕得逼真,穿着件肚兜手足舞蹈,扎着两个冲天鬏,面上喜悦神情印入章巧眼底,使她心情松快两分,“非是我跟她客气,而是实在吃不下,这几日总觉胸闷气短,许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也未可能,这两个小凉菜酸酸脆脆正好下饭,不比那油腻腻的更好入口吗!”
慧儿见章巧实在无意多点,答应一声退出屋里,到了外面见着许卉儿,想着如此好的机会不能白费,就自做主张又点了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和葱烧鲫鱼两道荤菜,又顺便要了两张葱油饼和一份香菇肉粥。
许卉儿应的满满的,说要先去找姑妈通融通融,就拿着食盒告备一声出了镜月轩。
到下午时厨房再送菜来,果真就是她们要的那几道,慧儿殷勤给章巧摆上,站在桌旁侍候她吃,糖醋莲藕及凉拌黄白甚和她口味,章巧就着巴掌大的葱油饼吃了两块,排骨汤喝了两口,肉却一点未动,葱烧鲫鱼更是原样上来还是原样。
慧儿站在一边,直怀疑章巧是不是鼻子失灵了,那排骨汤熬成了白色,浮油都撇的干净,又有玉米和胡萝卜折合,只余香气哪有一星半点的油腻,鲫鱼虽用油煎了两面,可后来又加水加老抽烧了有半个时辰,鱼肉都烧的酥烂,便是有点油味也都入到了鱼肉里。慧儿就怕章巧见到油腻再不喜,特意交待了许卉儿要少用油。
章巧吃那醋藕吃的欢喜,黄瓜里有少许蒜泥她不喜欢,排骨汤倒是鲜的很,让她贪嘴多喝了几口,只有那道鲫鱼,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动筷,她家乡就在乾江边,各种鱼类是家常,她从小也爱吃鱼,只不知为何今日忽然换了胃口。
慧儿盛了香菇肉粥端给章巧,将那盘没剩几片的醋藕换个地方,葱烧鲫鱼就摆在章巧眼皮底下,说道:“姨娘您尝尝今天这鱼做的如何?”章巧爱吃鱼,以前点菜也常点红烧鱼,慧儿晓得她爱好,才做主加了这菜。
章巧舀了肉粥吃进嘴里,好险没直接给吐出来,只觉今日这香菇味窜的很,靠近碗沿都闻见香气扑鼻,让人难以入口,放下小碗,慧儿又在一旁殷切看着,章巧便挑起一块鱼肉,不过这次还未放到嘴边,一股腥气让章巧扔下筷子扭头要吐。
慧儿吓了脸色青白,忙拍背顺气,又递上清水,章巧抚了会胸口顺过气来安慰她说:“没事,中了暑气坏了胃口,这两日尽给我上些清淡的吃食,过段时间暑气退了就好了。”
慧儿边给章巧拍背边说:“要不报上去请个大夫来扶脉吧?若只是中了暑气,吃个两贴药也好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