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成绕过车头,就看见夏梓欣和顾子琛面对面站着,她一手放在眼边,紧抿着唇抽噎,顾子琛不知所措地仰头看她,手里还拿着一块干净手帕。
“爹地——”顾子琛侧过头,脸上是焦急的表情,用快哭了的声音说:“我想给妈咪擦眼泪,可够不着……糌”
顾安成快步走过去,抱起顾子琛。
“妈咪,不哭……”探着小小的身子,顾子琛伸长了手给夏梓欣擦眼泪,他语气很轻,看向顾安成的眼神,仿佛在责问他是不是欺负了夏梓欣。
泪眼中的两父子渐渐模糊,耳边传来顾子琛轻声细语的安慰,夏梓欣的眼泪掉得更凶,她感觉得到顾子琛在替她擦眼泪,却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本该是她的孩子来做……她也很想放下这个心结,像之前那样对待琛仔,可她真的做不到,当看见他笑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夏梓欣忍不住会想,如果她的孩子还在,一定也是这样的快乐成长着。
看着她眼泪越流越多,顾子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他不在的日子,她受了委屈,顾子琛挥着拳头打在顾安成身上:“妈咪,别哭,是不是爹地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对于顾子琛来说,妈咪比爹地重要,尽管他明白如果不是爹地收养了他,很可能他会被别人收养,那就再也看不见妈咪了,可他怎么也不能像喜欢妈咪一样喜欢爹地。
在顾子琛小小的心里,从第一眼见到夏梓欣,她问他可不可以叫她妈咪开始,他就爱上了妈咪,他喜欢呆在她的身边,她难过他也会难过。
顾安成任由顾子琛的拳头落在身上,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夏梓欣,他这样子,让顾子琛误以为他真的欺负了夏梓欣楮。
“放我下去。”顾子琛梗着脖子,坚持要下去,一落地,他身子挡在夏梓欣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顾安成,大叫着:“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把妈咪交给你我一点都不放心,现在妈咪被你欺负哭了,你是个大坏蛋!”
说完,顾子琛拉住夏梓欣的手,轻声问她:“妈咪,你能不能走?琛仔和你一起走,我们去个没有人欺负你的地方,好不好?不管怎么样,琛仔都会陪着妈咪的。”
顾子琛越是袒护夏梓欣,夏梓欣心里越是难过,在她眼中,这些本该是她儿子会做的事情,现在却是他的儿子在做。
顾安成去抓顾子琛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坏人!”
顾安成的脸色越来越阴郁,他不仅不能让夏梓欣相信他,就连儿子也开始怀疑他。
“他……没有欺负我。”红着眼,夏梓欣弯腰,一手搭在顾子琛肩膀上,她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重复了一遍:“他是你爹地,他不会欺负我。”
顾子琛狐疑地看了顾安成一眼,踮起脚,挥着手里的手帕替夏梓欣擦去眼泪,他轻叹了一声,说:“妈咪,你不要顾忌我的事情,如果他欺负你,你和我说,我会保护你。”
他小大人的模样,让夏梓欣的泪水再次决堤。
顾安成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抱住夏梓欣,轻拍着她的背,悄声覆在她耳边商量着:“要不把他先送走。”
抓紧他的领口,夏梓欣不停摇着头。
顾安成没办法,叹了口气,将夏梓欣打横抱了起来,垂头看向顾子琛,他说:“妈咪她最近心情不好,你理解一下。”
顾子琛似懂非懂地点头:“妈咪的腿是不是很疼?我不会要妈咪抱抱,我会注意的。”
儿子的乖巧,让顾安成眼眶一热,如果顾子琛是他和夏梓欣的儿子该有多好……
***
哭累了,夏梓欣沉沉睡去,梦里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跑来跑去,她知道那是她的儿子。
小孩离她忽远忽近,脸上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夏梓欣想追过去的时候,一下醒了过来。
醒来,夏梓欣看到顾子琛趴在她身侧睡着,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
夏梓欣的心一下软了下来,正要伸手去摸他的脸,顾子琛一下子醒了过来,明亮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他笑道:“妈咪,你醒了。”
“嗯。”夏梓欣点了下头,收回了要摸他脸的手。
“妈咪,我刚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顾子琛爬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拖着夏梓欣的手,他说:“我梦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他身上有血,我帮他擦的时候他一直对我笑,后来他还和我一起玩!”
夏梓欣心里一惊,看着顾子琛出了神,难道他梦见的那个小孩是……
下意识捂住嘴,夏梓欣呆呆地看着顾子琛,眼圈一红。
“妈咪,你怎么了?”顾子琛见状,关切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是不是琛仔做了什么让妈咪不高兴的事情?”
夏梓欣摇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顾子琛慌了手脚,笨拙地下床,找来纸巾递给夏梓欣。
“妈咪,别哭。”除了这样简单一句话,顾子
tang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看你哭,琛仔也很难过。”
“好孩子,让妈咪抱抱你。”夏梓欣动容,此刻在她眼中,他就是她的儿子。
顾子琛乖巧的爬了上来,小心翼翼钻进夏梓欣怀里,尽量让自己不要压到她。
闻着夏梓欣身上熟悉的味道,顾子琛的精神也随之放松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很小声地问:“妈咪,我很想你,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你一起住?”
“太爷爷对你不好吗?”抱紧了他一些,夏梓欣才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她下颚抵在他肩上,脸在他脸上蹭了蹭,“在太爷爷那里,还有小金陪你玩。”
“可琛仔想要妈咪。”顾子琛把头埋了埋,“太爷爷对我很好,小金也很听话,可琛仔想要妈咪,妈咪你是不是不想要琛仔了?”
抱住她肩膀的手紧了又紧,顾子琛憋了几天的心里话,总算说了出来。
其实,几天前,顾安成和夏梓欣偷偷去看顾子琛的时候,他看见他们了,他很高兴,想叫住他们的时候,却见他们匆匆离去。
那之后,顾子琛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但两人的电/话始终不通。
顾子琛变得不安起来,他不敢问顾老爷子,也不知道该问谁,他很担心很害怕夏梓欣会不要他。
“妈咪,琛仔只有你了,你别不要琛仔,好不好?”她哭起来的时候,他惴惴不安,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更担心她是因为他在隐忍着顾安成。
对于顾子琛而言,他可以没有顾安成,但却不可以失去夏梓欣。
“我……不会不要你。”夏梓欣哽咽着,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完一整句话。
顾子琛欣喜,却不敢多问一句是不是真的,只是头靠在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感觉到他的紧张,夏梓欣任由他抱着,时不时腾出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拍着。
顾安成推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初见顾子琛的那晚,她也是这样抱着他,像是怕他不见了一样不肯松手。
***
第二天是休息日,顾安成趁夏梓欣没醒,要把顾子琛送走。
顾子琛虽然不愿意,但想起妈咪一见到他就会哭,他还是乖乖的跟着顾安成出门,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看得顾安成心里发紧。
开往顾老爷子郊区别墅的路上,顾子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安成本想安慰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不多想,最后他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爹地,妈咪瘦了。”好半天,顾子琛忧郁的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嗯。”顾安成一愣,想起最近夏梓欣的状态,不由苦笑:“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也看到了,所以,别怪她。”
无论她做些什么,都别怪她。
顾子琛点了下头:“我知道,其实妈咪很疼琛仔的。”
顾安成不知道再继续说些什么,顾子琛突然很郑重地说:“爹地,你一定要对妈咪好,她那么瘦弱,你不能欺负她。”
顾安成怔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昨晚,妈咪哭了很多次,她以为我睡着了不知道,但其实我听见了。”顾子琛苦恼地垂下头,单手托腮,他看着车窗外:“爹地,不管妈咪做什么,你都不可以欺负她,她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强,她很弱的。”
“这一套都是谁教你的?”顾安成笑,在顾子琛脑袋上一揉。
“没人教我。”顾子琛有些不满顾安成的动作,他撇撇嘴,很认真地说:“我自己能看得出来,妈咪和你我不一样。”
“你一定要对妈咪好。”谨慎再谨慎,顾子琛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顾安成勾了勾嘴角,他向儿子保证:“嗯,我会。”
***
顾老爷子别墅,顾子琛回来之后,推说没睡好,上楼补觉。
顾老爷子不放心,拉着顾安成去了书房,问了这几天的情况。
顾安成无所隐瞒,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以及顾子琛的话。
“那些混球!竟然对梓欣做了这种事情!”让顾老爷子震怒的是,他的子女竟然会对一个小女人做出那种事,他们防备顾安成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烦闷的情绪紧缠着他,顾安成想点根烟,一摸口袋,才想起因为夏梓欣和顾子琛的关系,他已经戒烟多时。
顾老爷子看他那个样子,轻叹了一声,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当年如果不是他随口一说赠与财产的事情,也不会害得夏梓欣受那么多委屈也不敢说。
“琛仔那么懂事,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顾安成阴沉着一张脸,顾子琛那些话,完全不像个孩子该说的,成熟的让人心疼。
“那孩子……”顾老爷子的愧疚更深了些,这些日子里的相处,顾老爷子越发喜欢顾子琛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懂事到一点都不像是五岁的小孩。
“我先回去了。”顾安成看了眼手表,他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他有些担心家里的夏梓欣,“梓欣一个人在家。”
顾老爷子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催促着:“行,你快回去吧,琛仔的事情总要调查清楚,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梓欣真的接受不了,你们不如趁早分开吧……”
哪怕是在五年前,看着夏梓欣痛不欲生,顾老爷子也从没跟顾安成说过这样的话,但现在他不仅是对夏梓欣有愧疚,对顾子琛也有。
“我不会放手的。”顾安成痛苦地摇摇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我们已经错过一个了。”
“安成,或者这话我说来很自私,但你们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痛苦,就不要再把痛苦给下一代了。”顾老爷子忍痛,他不是不心疼夏梓欣,正是因为心疼夏梓欣,他才会有所考虑。
顾安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道:“爷爷,我会先劝梓欣和琛仔做DNA检测,一切就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我听说——”顾老爷子点了下头,面色沉重起来:“盛夏就要回来了。”
顾安成面色一变,摔门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