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紫玉也想起来了,也朝着兰芝看着,合不拢嘴。还没等杨若兰吩咐,紫玉便将剪刀夺了过来,眼一闭牙一咬,也直直戳向指头。
几滴鲜血又滴落在碗里,殷红一片。
兰芝也迅速照着做过。
杨若兰没想到她们两个这么机灵,等兰芝也戳了指头,又将剪刀递给慕容琰。
“你,也照着做。”
慕容琰不解的照做,嘴上却玩笑着说道:“这是,歃血为盟的意思吗?我们要结为兄弟?”
翎儿却看叶不看他一眼,充耳不闻的只顾盯着碗里的血水。
片刻之后,那些血液融汇在了一起。
“看看,果然!没有血亲也是可以相溶的!”杨若兰高兴的手舞足蹈,不是因为她发现了古人没发现的医学道理,而是因为,她推翻了那一晚的验证!
这么说来,孩子不一定是皇上的!
紫玉和兰芝并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见她这么高兴,互相看了看,紫玉不解的问道:“小姐,从前你在宫里头,也这样做过的,当时也兴高采烈的模样,只是比现在要端庄些。”
紫玉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这个主子,和从前的主子不一样。
是吗?以前也这样做过?怪不得她们会意的直接接过剪刀。杨若兰凝神,看着紫玉和兰芝问道:“我以前,也这么做过?”
兰芝重重点头,“是啊,夫人从前也这样做过,也是拿了一碗清水,让我和玉儿姐姐戳破指头往里面滴了几滴血,夫人自己也戳了手指。后来,也是这样,血融汇到了一起。夫人就笑了。然后我就退出去了。好久都在想夫人这么做的用意呢。”
原来是在解析医学啊!
慕容琰明白了,她之所以这么做。一定和两个孩子有关!当年那样做,是未雨绸缪,现在这样做,是为了验证那晚的结果究竟是不是绝对的真实。
这也是一直存在于他内心的心结。他相信翎儿不会欺骗自己。但就是找不到和离的解释。
如果不是她这么一试,他如何也想不到滴血认亲的做法根本是无稽之谈!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的血液都能融合到一起,可见这验证,真是会冤枉死人!
还好他够坚定,够信任他的女人,也够自信。
杨若兰突然转面,眼神中闪闪泪花。不用说什么,他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翎儿,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一直都信。”慕容琰动容的一把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间。用颔摩擦她光洁的额头。
紫玉和兰芝赶紧慌张的避了出去,满脑子的疑问。
“玉姐姐,你说主子们是在做什么啊?”兰芝边说边揭开锅灶,一股米饭的焦香味扑鼻而来,“糟了。饭有些糊了。”
紫玉撇撇嘴,去拿锅铲,入锅里将米饭翻了翻匀。
“小姐不是说要吃锅巴吗,我就多添了柴火。谁知道她神神叨叨的做什么,我才懒得管呢。”
玉姐姐对主子的态度从前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兰芝早就想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了。
“玉姐姐,我觉得你对夫人。没有从前好。”她还哭天抢地的说过小姐死了,好奇怪。难道失忆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紫玉喉咙里嗯了一声,嘟起嘴也不说话。是啊,能好才怪,一起的小姐。和她亲同姐妹。可这个主子,却好像才认识她不久,能好得起来吗?
再说她的性格,和温婉雅致的主子一点也不相同,说话粗俗。动作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妇女,整天就知道抱着破医书摇头晃脑,要么就是逼着她们背着竹篓跟在她后面去爬山涉水的体力活,一开始不习惯,差点将她累死。别说,这怪主子还真是有劲头的很,有一次翻山越岭折腾了一天,她都累的昏睡了,王爷也半靠着打盹了,她却还一副精神济济的模样,不亦乐乎的割那些破草药。
“玉姐姐,我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兰芝突然在她耳边说话,将她的思绪拉回道现实中,“玉姐姐,你觉得这样好不好,还是,你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
紫玉盛饭的手突然僵在空中。
她说过,只要跟在小姐的身边,就是她最踏实最唯一的生活。正是这样的日子, 从前不知企盼了多少回。连做梦也想。
守在小姐的身边,看着她每天笑吟吟的脸,幸福要溢出来的模样。过着柴米油盐,平淡的日子。伺候她起床洗漱,伺候她睡前沐浴。
为她做各种点心,甚至养家禽,喂马料,种菜园……
听着她一声声喊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真实,不就在自己眼前吗?为什么自己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因为这个小姐,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小姐……不是了……
无法控制的,她的眼中噙满泪水,差点掉进锅里。她侧过身,狠狠擦拭了一把。兰芝惊讶的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一把拽过紫玉的手。
“玉姐姐,你怎么哭了?你到底怎么了?”自打到了这里,玉姐姐就变得不一样了,就算是笑,也笑的不欢快。和从前那个爽辣直快,兴高采烈的人大不一样。
慕容琰牵着翎儿的手正走进厨房,恰好听到兰芝在关切的问询紫玉。都愣了愣。
“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心里空……”紫玉吸了吸鼻子,甩甩头迫使自己不要去想钻牛角的事。小姐的模样,不还是和从前一样吗?只要自己把她当做从前的小姐,兴许就会不一样了呢?
吃晚饭的时候,杨若兰第一次为紫玉和兰芝夹菜。
“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照顾我,让你们受累了。”却是,自己也曾不好意思,抢着干活,可是两个丫头就是不准,没办法只好心安理得的当甩手掌柜。她以为,紫玉的哭泣,是因为不想在这里伺候她。想找自己的幸福呢。
紫玉没说话,兰芝急忙答道:“夫人言重了,兰芝本来就没有亲人,跟在老爷夫人身边就是兰芝最大的福气了。一点也不觉得累的!”
这位失忆的主子,自然是不记得还有陈氏那么个人的。原先说好吧兰芝送还陈氏,现在只字不提。不过兰芝也习惯了,觉得夫人对她也很好,去哪里都是一样。
紫玉却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拔饭,什么也不说。
杨若兰笑了笑,心想看来只是紫玉不愿留下来呢。她没再说什么,想着等紫玉吃完饭,再告诉她,她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想着紫玉要走。不知怎么心里特别的酸楚。一向捧到饭碗就胃口大开的她竟然又了食不知味的感觉,只勉强扒拉了几口,便闷闷不乐的离开了饭桌,转身回到房里。
慕容琰看出她情绪不对,也放下碗跟着进了房。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下意识的伸手扶向她的额头。正常的温热。
轻轻推开他的大手。脑仁里想的全都是紫玉的模样,她总是和自己唱对台戏,似乎有些刻意的倔强着,僵持对峙着。
就是因为,她失忆了?
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有许多事,慕容琰没有和她交待清楚?
“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突然仰脸。凝色问慕容琰。
慕容琰怔了怔,不知所指。
“琰,你坐下。”杨若兰拍了拍床沿,突然温和的邀请慕容琰坐下。拉开了架势,准备细细追根究底。以前他说的她的从前,都是零零散散。半真半假。或者就是自己压根就不愿接受,听不进去。
聂风扬为什么会是她的亲哥哥?
紫玉为什么唤她小姐?等等,实在是太多的茫然。
“琰,”她这么亲热的态度,让慕容琰原本的笑容突然僵硬下来。这是怎么了?突然间转性。变得这么温柔?
“嗯。”他无比柔情的应了一声,乖乖的坐了下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你说,紫玉是不是不想留在这里?”
慕容琰不假思索摇头:“不会。”
不会?那她为什么哭?杨若兰伸手,握住慕容琰放在自己大腿上的大手,认真的说:“我想听听我的过去,你可以,仔仔细细对我说吗?”
慕容琰深深看了她一眼,重重颔首。
“紫玉!看看我们带回来什么!”
残阳似火,整个庄园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朵洁白的云,和屋顶上冒出的缕缕炊烟交织在一起,欢快的在天空游荡。
一身青色紧身短打的杨若兰,将环抱着慕容琰的双手松开,跳下马来。转瞬,手里便多出一个竹笼子,里面住着两只可爱的白兔。
白兔的嘴里,还在不停嚼动着什么。
紫玉欣喜的奔过去,小心翼翼的结果小姐递过来的竹笼子。
“哇,兔子!小姐这是打来吃的吗?”
杨若兰脸色一黑,看她这么高兴,心想自己费尽心思把人家兔子家族都掳来真是值了,本打算给她当做小伙伴养着,让紫玉和兰芝每天喂喂草,逗逗人家兔夫妻玩玩打发无聊平淡的生活。谁知她乐呵呵的缺问是不是吃的。
“贪吃猫,你很想吃吗?就知道吃!”也不知怎地,嗔怪的口气脱口而出。
紫玉顿时像是傻了一般,定定站住不动。
这句话,这表情,久违了……
听起来好温暖……
“小姐……”紫玉双眼立刻也和那对兔子一样,红通通的。
“怎么了?”杨若兰见紫玉突然一副要哭的模样,可是急坏了。“好好,我不说了,你想吃就吃吧!”
可怜的兔子公兔子婆,不是我杨若兰狠心要吃你们,实在是我不忍心看人家女孩子哭啊!你们道了九泉之下,可千万不要记恨我啊!大不了每年的忌日,我烧几个胡萝卜,让你们美美吃上一顿啊!
不过胡萝卜,真的要烧很久吧?
“小姐……”紫玉摇头,突然扑进了杨若兰的怀抱。
“小姐,小姐……”
完了,这孩子傻了。杨若兰惊愕的想,却也将紫玉抱的紧紧的。在她背上不停的轻拍着。
“紫玉乖啊,紫玉乖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说着。心里一股子浓重的酸意,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王爷!”
“翎儿!”
慕容琰将马拴在马厩,走出来看到两个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姐妹情深的主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看来,紫玉和翎儿,彻底过了那道隔阂。
这时,隐隐有马车声迹传到耳中,紧接着,便听到几声熟悉的呐喊。
他猛的回头,远远的。两辆马车朝这边行驶过来。一前一后驾马车的,一个是柳叶,一个是聂风扬。
“翎儿!”他激动的喊道。
杨若兰这才止住了哭泣,顺便还帮着紫玉擦了眼泪,这才扭头看了看慕容琰。
“你看。谁来了!”
紫玉循着王爷所指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了少爷和柳统尉。
“少爷!”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接着便飞奔而去。
我哥哥来了。杨若兰心里想着,也雀跃的奔了过去。
两辆马车内,探出几张脸。
陈氏怀里抱着念文,笑吟吟的挥手。刘珠儿四处望了望,嘴角扬起一抹满足幸福的笑。这里。便是她和风扬的归宿了。他们会在这里生儿育女,男耕女织,平静踏实的度过每一日。
十五年后。
东宫太子府邸。
慕容风端坐在棋盘前,和妹妹慕容翎对杀棋局。
慕容翎突然皱眉,一指身后说道:“哥哥,你看谁来了?”
慕容风本想回头看。立刻便想起妹妹时常用各种招数使诈,一定又是趁着他回头,调换棋子的位置,然后拍着手大笑说他输了。
“哈哈,这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翎儿,你无路可退了!”
慕容翎眨巴眨巴灵动的大眼,撅着嘴说道:“这次真的没骗你,你那个冷血的跟班,回来了。”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冷风悄无声息的,便站到了慕容风的跟前。
慕容风回头,不住拍着自己的心口。这个家伙,真是屡教不改!回回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样下去,不死也要被她吓出心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