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喝声如同巨雷般在整个大殿内回响,殿外进来数名锦衣卫,将慧妃围住。慧妃跪在地上,瞠目结舌:“陛……陛下……”像半死了一般。
皇上却连理都不理会她一眼,朝着公孙赞狠声道:“将温衡、温长恨给朕现在就绑起来,押进天牢等候处置!还有五皇子,把那逆子给朕绑回来!朕倒要看看,到底谁想坐朕的皇位!”
所有人头上那把刀都悬了下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就连余怀远的心都提了起来,皇上震怒了,这是要治五皇子的罪!并且此刻皇上处于盛怒之中,慧妃一系,要完了!
慧妃几乎是拼命冲上前,跪在皇帝面前厉声恳求道:“皇上!皇上!浩天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做的!皇上您杀了我吧,别追究浩天!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景浩天是她所有的希望,若是景浩天没了,那她这一生便白算计了!而且她还有身后的家族,也即将全军覆没!所以她不能让她儿子死,即便自己认罪,也不能让她儿子死!
皇帝狰狞的冷笑了下,用力推开慧妃:“亲儿子?从他开始谋算朕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朕的亲儿子!孙福寿,把毒酒拿来!”
毒酒……毒酒!慧妃如同第一次般打量着皇帝,仿佛面前不是同床共枕二十载的男子,而是一个无比冷酷和阴寒的恶魔。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一向对她温和可亲,对她的家族施以重用,对自己的儿子赞不绝口的男子,是一个翻脸无情的帝王,他根本不会顾忌丝毫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的皇位!看着孙福寿手中端来的毒酒,慧妃不住的摇着头往后退。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她大声呼号道:“眉妃!眉妃!”眉妃现在最得宠,只要她求情,只要她为自己求情,她就不会死!
自己的名字被突然提及,眉妃抬起头望向皇帝骤然眯起的眼睛,心底一阵冷汗,几乎是用尽力气掐住自己的掌心,轻叹道:“惠妃娘娘,您怎么能谋害陛下呢?您真是……太不应该了……”慧妃要死,温家人也要被关押,现如今她只能保全自己!所有人都能死,唯独她自己,绝对不能死!
慧妃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怔住,像是完全没料想到眉妃突然翻脸般。
余辛夷唇畔扬起一抹冷笑,慧妃娘娘,你在与他们联合陷害于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在等着看你掉进深渊!
孙福寿亲自端着一杯毒酒走到慧妃面前,道:“慧妃娘娘,皇上有命,您请吧。”这皇宫就是如此,前一刻你还高高在上远在云端,下一刻便可能连蝼蚁都不如!这慧妃,死就死在自己的自作聪明上!
慧妃看着面前的毒酒,不停的摇着头,她不要死,她的儿子会来救她的,她不要死!不能死!
皇帝冷哼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孙福寿,不要跟这贱人客气,给朕灌下去!”帝王的无情在此刻显露无疑。
孙福寿立刻得令,朝着两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强行绑住慧妃,用力掰开她的嘴,要将毒酒灌进她的喉咙里。慧妃拼命的挣扎着,尖叫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华贵,此时此刻简直连冷宫的疯妃都不如:“皇上!皇上臣妾不要死啊!皇上您饶臣妾一命吧……看在臣妾服侍您多年的份上……臣妾知错了!皇后,你害我!你害我!”
就在此时,皇后冷冷道:“慧妃,到如今这步,你是咎由自取,但到这步你连真正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真是可悲可笑!若你将实情全部说出,皇上可能还会从轻发落,你还不赶快老实交代!”
慧妃大脑一蒙,猛地望向眉妃!这个密谋,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晓,陷害她的人肯定是眉妃以及定国公府!是他们,一定是他们陷害于她!是的如果她把实情交代出来,皇帝可能还会饶她一回,只要她交代出原委,皇上即便定她的罪,也不会要她死!
眉妃却在此刻大声呵斥道:“慧妃娘娘,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难道还要执迷不悟么?别忘了,五殿下!”她的目光里全是警告。该死的皇后,分明是在引着慧妃牵到她身上,这老不死的贱人!
然而眉妃越是威胁,慧妃心里的恨意便越重,只见她忽然大吼着推开侍卫,朝着眉妃扑了过来,双手拼了死命的用力卡在眉妃的脖子上:“是你害我!你这个贱人!”要不是眉妃来游说于她,要不是温衡亲自拜访景浩天,他们怎么会做下行刺之事?现在谁都不救她,谁都不救她!就是这些人,这些人害她!
眉妃的脖子被用力卡住,一瞬间便窒息过去,锦衣卫立即冲上前营救眉妃,皇帝更是面色大变的吼道:“把那贱人拉开!”
慧妃拼命的大喊道:“皇上,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她说出自己是被人蛊惑的,那么她还有一线生机!至于眉妃的死活,她才不管!
就在这一刹那,眉妃紧张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忽然意识到不能让她说了!绝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若是她说了,那皇帝便会知道,是他们在幕后主使,那场刺杀案包括挡剑都是他们精心策划!最后不仅是温家覆灭,连她自己都保不住!眉妃藏在袖中的手里,隐隐露出一根尖锐的簪子,趁所有人不注意握住了慧妃的手腕,如同挣扎一般,然而慧妃却陡然浑身痉/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望着眉妃,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拼命的张大嘴巴喘息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抬起手用力的抓在眉妃手臂上,十指完全,死死的抠出五道血痕来!
所有人都震住了,只有余辛夷却突然迈步上前,紧紧皱起眉头,因为刚才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了眉妃似乎动了什么手脚!然而已经迟了,只见慧妃忽然口吐白沫,一瞬间的事情已经仰倒在地上,撑大眼睛,如同一条濒临死亡的鱼……迟了一步,余辛夷微微眯起眼睛,眉妃刚才一瞬间分明给慧妃下了毒!
然而此刻皇帝哪里会关心被厌弃的慧妃,只看到眉妃白皙的手腕上五道深深的血痕,立即道:“来人!你们都是死的么,把慧妃给朕拉开!太医,快给眉妃治伤!”
然而锦衣卫冲上前拉开慧妃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眉妃突然弯下膝盖,跪在皇帝面前,后悔万分的请罪道:“皇上!惠妃娘娘突然自尽,臣妾一时受惊没阻拦得住,请皇上治罪!”
皇帝冷眼望着地上死得极其没有尊严的慧妃,冷声道:“罢了,这贱人本就该死!孙福寿,还不赶快把她给朕拖出去,脏了朕的眼!”
景夙言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并不觉得慧妃可怜可悲,因为刚才若他与辛夷来迟一步,那他的母后也将遭遇这样的下场!这个被他称为父皇的男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丈夫与父亲,只是一个无情的皇帝!慧妃一死,五皇子派系全然崩溃了,只是可惜,没将眉妃以及她身后的那个人扳倒,只是不用着急不是么?狐狸,总归会露出尾巴!若是没有尾巴,那他就创造出一条!
至于那愚蠢得毫无自知之明的景浩天——景夙言眼底陡然露出一抹肃杀,竟然敢觊觎他的辛夷,那他便只能送之一份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大礼!
慧妃的尸首被裹了一块布,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宫女立刻拿着布来擦拭,很快这座金殿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慧妃这号人物。众人唏嘘之时,公孙赞忽然领着人抬着一个担架回来,而担架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像是半死一样的人。
然而那人,却让殿中所有人都刹那惊住,就连眉妃都用力捂住了嘴。因为这担架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景、浩、天!
公孙赞在皇帝犀利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禀告道:“五皇子是在……一家女昌馆里找到的……还被人砍断了腿,割了舌头……”五皇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被收拾过,想起他找到景浩天的第一刻,公孙赞简直冷不丁要打寒战。因为当时满屋的血腥情景,连他都要胆寒!太惨了,堂堂五皇子竟然落到那副情状,简直凄惨至极!
只有余辛夷与景夙言相视一眼,交换过一抹了然的笑意。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但绝不是好人!景浩天,在你干下第一件蠢事的时候,就该想好,会有这样的下场!
看着担架上鲜血淋漓,双腿分离的五皇子,皇帝的脸孔刹那黑得彻底,在女昌馆里——被砍了腿,割了舌头!当听到这句的时候,皇帝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得无以复加!皇帝第一反应不是悲痛,而是厌恨!皇帝咬紧了牙,一字一句阴沉道:“公孙赞,你再说一遍,是在哪里找到的!” 公孙赞看都不敢看皇帝震怒的脸孔,胆战心惊的重复了一遍:“回禀陛下,臣是,是在……最下等的女昌馆里找到五皇子的踪迹,据女昌馆里的姑娘说,五皇子经常乔装打扮出没于此地,今日不知怎的,与姑娘亲近的时候,跟一个同来寻欢的男子发生冲突,那男子本是亡命之徒,不知五皇子身份竟对五皇子痛下狠手!斩断了五殿下的双腿还割了舌头,下官寻过去的时候,那男子已经逃窜,而那姑娘已经自戕了!”
自戕了!那就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眉妃脸色煞白的望着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五皇子,全然下意识的抬起头对上余辛夷清淡的眼眸,只是那双如碧泉般清澈而犀利的双眸里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让眉妃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因为她刚才好似在那双眸子里看出余辛夷的警告:若是执迷不悟,这便是她的下场!
余辛夷做得出来的,绝对做得出来的!她连皇上的亲儿子都敢斩断双腿割了舌头,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有人都面色极为惊恐,只有皇帝,铁青着那张脸孔,没有一丝同情,有的只有愤怒!他的儿子,鎏国堂堂的五皇子,竟然经常出没于女昌馆!这若是传出去,肯定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这孽畜简直辱没了祖宗的脸面!这样一个试图杀君弑父,又品德极其卑劣的皇子,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
皇帝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冷笑,额头的青筋全部暴起:“好!砍得好!砍得好!这样的孽畜,活该得到如此下场!孙福寿,拟旨!自今日起剥夺五皇子郡王之位,囚于皇子府圈禁终身!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去探望,违令者,杀无赦!”
当皇帝这句话,话音落下时,所有人都知晓,五皇子完了!皇上见他身受重伤,竟然连太医都不派去临时诊治,分明是要五皇子听天由命,干脆等死!这注定了,从今日起五皇子再无见天之日,不,不只是他!还有慧妃一族!
公孙赞一刻不敢延误,立刻带人将五皇子抬出宫外。一路上洒下一串的血迹,看完这一幕,金殿中所有臣子、侍卫们全都十分惶恐,偌大的金殿中竟然鸦雀无声。皇帝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冷冷道:“慧妃、五皇子早有谋逆之心,此番更是意图陷害皇后,并加害朕的龙子。不过也好,今日处置后朕的后宫终于得一时安宁,朕只有一句:无论是何人,只要是毒瘤,朕一颗都不会放过!”
皇帝淡淡道:“雪妃你今日受委屈了。”说罢,他一挥龙袍,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便冷冰冰的摆驾离去,甚至连一脸惨白的眉妃都不曾理会。
眉妃连忙提起裙摆想追上去,可是脚下不知怎的一滑,险些跌倒下去,及时被一双手扶住。眉妃刚要骂宫女,却没想刚抬起头竟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孔!
余辛夷浅浅笑着,一双眸子若琉璃般绚烂与冰冷:“眉妃娘娘可要小心,若是在人多的地方不幸滑倒了,恐怕会有被人踩上之危险啊。所以,请切切站稳了……我的好妹妹。”
最后几个字声音很轻,却好似从地狱之底传来,让眉妃整个人忍不住痉/挛了!她撑大了眼睛,嘴巴里胡乱的发出几个音节:“本,本宫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本宫先行一步!”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金殿。
看着眉妃逃离的身影,余辛夷唇畔扬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确定是么?”身侧传来景夙言的声音。
余辛夷浅浅弯起唇角:“之前我还有所怀疑,不过现在我确认了,她就是余惜月!”刚才那句‘好妹妹’不过是她在诈她,没想到眉妃一下子就跳进了陷阱。
“她最爱用三色芍药制成的香粉,她用这种香粉十五年,哪怕她现在已经不用,但那种味道已经浸入她骨子里,虽说世间恐有巧合,但是没有第二个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哪怕她再极力掩饰我都认得出来,我不知道她怎么换了一张脸,”那种香味旁人或许闻不出来,但是她,作为前世今生两辈子的仇人,她对那香味简直憎恨却又熟悉到极点!曾经无数次陷入梦魇,她都会想起那些在天牢里生不欲死的场景,最后咬着牙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那加诸在她身上的痛实在太过刻骨,她如何能记不住!
“辛夷。”景夙言看着余辛夷不自觉间眉间露出的那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夹杂着许许多多的仇恨、痛苦、悲伤,让他恨不得立即拉她入怀柔语抚慰。然而这是在大殿之中,他必须顾忌,否则便会成为别人攻讦辛夷的把柄。
仿佛察觉到景夙言的柔情目光,余辛夷从那些令人作呕的回忆中回神,轻轻摇了摇头,走到被锦衣卫上了枷锁的温长恨面前,浅笑道:“温二公子,你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我送你的礼物如何?”
温长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狠狠的瞪着余辛夷,仿佛若是没有那枷锁,他已经扑过来将余辛夷生生咬下一块肉来!他自以为聪明一世,算计一世,没想到竟然最后把自己算计到牢里!温长恨死死的咬住牙,恨声道:“皇上不会杀我与我父亲。”
文帝此人最喜标榜文治武功,更是自诩天下第一明君,享受万民传颂爱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会谋害自己,这简直像一个大巴掌扇在他脸上!若是让百姓知晓,只会让他的英明一朝殆尽。所以,文帝绝不会让如此丑闻传播出去,那就只能掩饰而下!且当时他们做下谋逆之局时早就将一切布置好,不会留半点把柄,现在五皇子已成废人,这样一个废人又如何能指证定国公府?最重要的是,只要老国公在的一天,温家就不会倒!否则便是逼着西北二十万大军造反!
所以即便将他与温衡关进牢中调查,最后还是会放出来!
余辛夷淡淡笑道:“是么,那就祝愿老国公,长命——百岁了。”
温长恨一张俊美到阴柔的脸孔瞬间狰狞的皱起,咬牙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余辛夷竟然对祖父动了手?不,不可能的!祖父是二十万西北军大帅,无数侍卫守护,绝不可能如此容易被得手!
余辛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我有说什么么?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二表哥还请宽心些才是,否则,我还以为二表哥你,已经怕了呢。”
“你!”明知道余辛夷可能在使诈激他,可是温长恨仍然忍不下那口气,喉头突然一哽,似乎有什么东西刹那间要涌出来,却被他死死的,拼命的压制了下去。
大理寺卿亲自来请:“温大人,温二公子,皇上有命请二位调查,请吧。”
这句话简直将温长恨所有的骄傲都扔在脚底践踏,温长恨铁青着脸冷冰冰的转身走出金殿,走下九十九阶玉阶。
就在不久前迈上这台阶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次全力一搏能弄死余辛夷,没想到回去的时候戴上枷锁的竟然是他自己!他堂堂定国公府,不仅失去了一个老夫人,没想到还配上了他父子二人!最没想到的是,竟然全部葬送在一个少女手上!温长恨忽然笑了出来,笑不可遏,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自己吐出来,没等温衡问他,他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在迈下台阶的刹那,陡然仰倒下来!
“恨儿!”
温衡悚然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可惜慢了一步,温长恨整个人颓然地从台阶摔了下去……
余辛夷在不远处淡淡的望着玉阶上锦衣卫们慌乱围过去将他扶起的场景,唇畔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温长恨此计实在毒辣,若不是他们早就有所防范,事先便在慧妃身边埋下棋子,并得知那间女昌馆的所在,做好一切布置,现在恐怕生不如死的就是她!
温长恨,接下来的还有很多,你务必,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