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帝都风云之十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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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帝都风云之十一

第459章

这事儿吧, 小唐大人说来就一肚子气。

他身居内务司总管, 当差对象就是皇室了, 皇家一些生活上的事, 多是自内务司走, 别看这差使瞧着不比六部权重, 但要论亲近, 内务司与皇室关系最近。小唐总管他爹做过今上祖父仁宗皇帝的首辅,小唐总管本人就是仁宗皇帝与谢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可见唐家与皇室的渊源。小唐总管做了内务司总管后, 当差更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极是用心,他也不是那势利眼的脾气, 皇室一应供给, 太皇太后、太后、皇帝、公主、皇弟们,自然都是好的, 就是那些无儿无女的妃嫔, 一应份例内, 小唐总管也从不会去克扣, 故而,小唐总管一向风评极佳。

结果, 就出了一件让小唐总管火冒三丈之事。

这事, 还得从给两宫太后修建宫室说起。

今上有两个娘, 一位嫡母苏太后,一位就是生母曹太后。按例, 太后都是居于慈恩宫,但因现在住慈恩宫的是太皇太后,谁都不敢让这位老人家搬离慈恩宫啊!再说,你叫太皇太后搬哪儿去?就是太皇太后搬了,一个慈恩宫也住不下俩太后是不是?

现如今,苏太后还是暂居做皇后时的凤仪宫,曹太后也是住自己做妃子时的宫室。

今上是个孝顺孩子,就想给两位母亲营建适宜太后居住的宫殿。这原是好事,今上为不使劳民伤财,就将此事交给了内务司,一应花用都从内库出,小唐总管自不会耽搁太后们的事,当天就去听两位太后吩咐。苏太后早有主意,她在太皇太后慈恩宫旁边选了一处未有人居的朝霞宫,准备修缮改建为永寿宫。曹太后不知是怎么想的,兴许是做妃子时住的不大宽敞,曹太后是选了熙和宫、玉琼宫两处相连宫室,准备打通了,建为寿康宫。

俩太后都有主意,按理,内务司照着办就行。

小唐总管真是好心,他在内务司时间长了,颇知皇室规矩,无他:现在后宫,论辈份尊位自然以太皇太后为尊,太皇太后非位辈份高,朝政也是她与内阁同理。太皇太后之下,就是苏太后,这是今上嫡母,先帝发妻,就是曹太后是今上生母,论仪制地位,她也要逊苏太后三分。在天下人看来,这很正常啊,你毕竟是妃妾出身,当然,你生了皇帝,所以,咱们把你尊为太后,但礼不可废,你在嫡室面前,自然是要矮上半头的。

这道理,人人明白。

小唐总管管内务司这些年,只有更明白的。

小唐总管一听曹太后是这样的改建寿康宫,就私下提醒曹太后了,你这宫室弄得太大了,论规格大小,比慈恩宫寿康宫都大些这不大好。

小唐总管真是好心,他道,“太皇太后与苏娘娘自不会多心,唯恐朝中大臣多事,于娘娘声名有误。”不说礼部,就是御史台的御史,那可不是摆设。小唐总管曾在御史台任职,御史是做什么的,就是管着挑毛病的,你谁家哪里有个不对付的地方,御史必要上本。尤其皇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都盯着呢,倘是就事论事还好,倘有那就为了搏己之美名之人,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星点儿小事,他就能说得天一样大。小唐总管完全是认为曹太后这宫修的有些逾制,担心曹太后被人挑毛病,这才好心提个醒儿。

曹太后当时见小唐总管说她这寿康宫逾制,当时就不大痛快,不过,曹太后也知道小唐总管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说一声“知道了”。这事吧,要是遇到个虚怀若谷的,还不得趁机拉拢一下小唐总管,哪怕不拉拢,你他得知人家的情吧。结果,不知曹太后是刚做太后还有些不大适应这身份还是怎地,一声“知道了”之后,她,她竟然阴阳怪气了好几句。

小唐总管这人吧,其实不大会看人脸色,因出身缘故,多是别人看他脸色,但,曹太后表现太明显,只要不是瞎子,小唐总管也看出曹太后老大不高兴来了。小唐总管一片好心,结果人家不领情,小唐总管也就不大高兴了。

不过,人家是太后,他也惹不起,只得不理。

小唐总管一肚子气,回家跟媳妇说,媳妇也唯有劝他宽心。小唐夫人叹道,“这有什么法子,只得不与之计较罢了。你想想,当初胡家,不就仗着太宗皇帝吗?以后,她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省得好心没好报。”

小唐总管气,“真是狗咬吕洞宾。”

小唐夫人道,“这话家里说说也罢了,莫要在外头说。”心里也很不满曹太后,自己丈夫还不是好心。

小唐总管在家说一回,也不能总絮叨,显得碎嘴。可这事,他这一片好心,结果人家硬是不领情。要是别个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小唐总管不见得会当一回事。

偏生是曹太后!

小唐总管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年纪,他自太宗年间就开始做官,现在也是四朝老臣,他看得清楚,曹太后再不识好人心,人家到底是皇帝亲娘。而年轻的皇帝陛下,对这位生母十分孝顺。

小唐总管不是为自己,他是想到唐家以后的前景,不禁担忧。

可担忧半日,他本身并非才绝超群之人,越担忧吧,还想不出法子,于是,又心烦起来。就溜溜达达的来了江家,小唐总管想到江家正跟曹家打官司,他亦看曹家不顺眼,就把这事同阿念说了,小唐总管道,“我还不是好心,你说说,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不说皇家,就单论咱们自家,谁家不是把家里最好最大的院子给家里老太太住,她倒好,把个寿康宫修的比慈恩宫和永寿宫加起来都大,我在内务司当差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荒唐之事!我们家,深受皇家三代大恩,就是先帝在位时,也从没说过我哪里不好!我要是明知不妥而不言,岂不辜负仁宗皇帝与先帝的恩情!结果,硬叫我只管按着吩咐做,这差使真是没法儿干了!”小唐总管气得想辞官!

阿念给小唐总管递上温茶,劝他道,“唐叔你也莫生这样大的气,免得气坏身子,要不是忠耿之臣,谁会忠言逆耳呢?”

“你不晓得,这可不是小事。”

阿念自知此间利害,道,“不如问一问陛下?”他不是为了曹太后,他是觉着,陛下应该与他愚蠢的母亲有一个切割才好。

小唐总管摇头,呷口茶道,“焉有以疏间亲之理?”

阿念沉思半晌,也没什么好主意。小唐总管这句话说得对,世上没有以疏间亲的,你不能在人家儿子面前说人家娘的不是。就是阿念,这做帝王师的,也不能说。

阿念道,“那不妨先等一等。”

“两宫太后的差使,这如何等得呢?”

阿念解释,“我是说,唐叔你不妨就将两宫太后的意思写成奏章上呈陛下,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别的话自然不要说。”

小唐总管叹,“也只得如此了。”

阿念陪小唐总管一宽心怀,待送走小唐总管,阿念晚上与子衿姐姐说到此事,道,“小唐叔这样的老臣都心寒,真不晓得那位曹娘娘当年是如何进宫为妃的。”

何子衿坐在妆镜前梳头,道,“选后妃又不是选皇后,就如同大户人家给儿子娶媳妇自然样样慎重,要是给儿子纳妾,就随意多了。说来,这或者也是命里该有的,说来,都说当年太宗皇帝生母胡娘娘糊涂,我倒觉着胡娘的做派倒比这位娘娘的强的多。”

阿念取走子衿姐姐手里的桃木梳,亲自为子衿姐姐梳理着一头长发,一面道,“太宗皇帝手握大权多少年,就是胡家耀武扬威也是太宗皇帝亲政以后了。如今陛下尚未亲政,曹家就这般迫不及待。连小唐叔这样的四朝老臣都不放在眼里,不晓得这位娘娘是怎么想的。”

何子衿镜中看阿念面露忧色,问他,“你是不是担心陛下?”

阿念皱眉,“陛下性子温和,很能体谅人,这原不是坏事。可同样的,陛下能体谅别人,自然也能体谅曹家。曹太后要是个聪明人,就当知道收敛的道理。可观她行事,非但不能成为陛下的助力,反是因她之故,让陛下颇为难堪。且,如今陛下尚未亲政,她就要想压太皇太后与苏太后一头,一旦陛下亲政,她的手恐怕就不只在后宫了,还不得伸到前朝来?”

好吧,文人的脑洞就是这样大~从曹太后兴建寿康宫一事,江探花就联想到这许多,就如同自家受了曹家围攻,江探花当朝上的那封奏章一般,“今日能来围攻大臣之家,明天恐怕就要围攻皇城了。”

江探花得出一结论,曹太后就是皇帝身边的祸害啊!

阿念不由自主琢磨着,要是没这祸害就好了。

想到此时此地之间,阿念不由打了个寒噤,何子衿忙问他,“怎么了?”

阿念摇头,“没什么。”悄悄附在子衿姐姐耳际才敢把自己刚刚所想说了出来,阿念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疯了。”一个小小四品侍读就敢想太后是祸害,还想着,要是没这祸害就好了。

何子衿悄声道,“这么想的,怕非你一个呢。”小唐总管都能来江家吐槽一下曹太后,可见心中对曹太后的不满。不是何子衿多想,何子衿认为,恐怕除了曹家及其同党,就曹太后之所作所为,没人能对这位太后有什么好感。

江家对曹太后没好感,曹太后对江家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曹家那一伙子被御林军抓走之后,曹家是上上下下的走了不少关系,也没能将人给捞出来。曹太后之母曹夫人进宫就跟闺女念叨呢,“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江家小崽子,两个人打阿双一个,把阿双脸都打破了。阿华那孩子,一向是个心实的,见阿双被人欺负,他哪儿能不急?也没怎么着。那江太太,哪里是个女人,二话不说就打了阿华,阿华一个大男人,不好会同女人动手,结果就这么一时的善念,那江太太非但不知阿华是让着她呢的,反是得寸进尺,把阿华的脸都打肿了。后来就说往江家去评评理,没有这样儿的,啊,他家孩子先打了咱家孩子,他家女人又打了咱家人,还唆使御林军把咱们的人抓走,至今没有放出来。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曹太后一听就不禁皱眉,这跟她听到的不一样啊,曹太后道,“我怎么听说是阿双在学里勒索小学生跟人家银钱?才跟江家小子动手的?”

“咱家何时缺过孩子银钱使?要说别个事我信,要说这事,娘娘信吗?堂堂太后家的侄孙,没钱用!这事儿可能吗?”曹太太道,“咱家虽是寒门出身,可你爹也是官至江浙总督,娘娘想想,就娘娘小时候,咱家可缺过吃穿花用?咱们家的孩子要去跟别人勒索银钱?这样的谎话,叫谁谁信哪?就是江家想诬蔑咱家,也该寻个好理由!”

曹太后问,“那围攻江家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好端端的去讲理,御林军就跑江家去抓人吧?”

曹夫人叹道,“都是误会,娘娘也想想,阿华正年轻气盛,乍吃了亏,气性就略大了些。哎,不说别个,当初他爷爷可是为救你爹死的啊,他又是为了阿双才……我看他,从来就跟看自家孩子一般,这样实心的孩子,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倘有个好歹,咱家怎么跟阿华他娘交待啊!”说着,曹夫人就一韵三叹的哭将起来。

曹太后也是无奈,只得先劝母亲收了泪,又道,“罢了,待我与陛下说一声,只是再不可如此。江侍郎是陛下的史学先生,还是先帝生前钦点的。江太太也很得太皇太后喜欢,本就是孩子间的一点儿事,倒闹得这样沸反盈天,惊动朝廷。”

曹夫人拭一拭眼角,道,“我也说呢,江侍读既是陛下的先生,怎么他家孩子倒不与咱家孩子亲近?反生出嫌隙来?不说别个,就是看着陛下和娘娘的面子,也不该叫御林军拿人的。那江侍郎还在朝上大放厥词,将咱们曹家脸面置于何地!”

这话简直正中曹太后心坎儿,是的,要说曹太后对江家哪里不满,就是这里了。竟将屁大点事儿闹上朝廷去,置曹家脸面于何地?曹家人失了面子,她这位太后娘娘脸上怎能好睦!曹太后听得这话,心下对江家不满顿时由五分升为十分,曹太后淡淡地,“他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外任官,可懂得什么呢。”

曹夫人又劝闺女,“娘娘也莫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叫我说,江家在北昌府那偏僻之地一呆多年。我听说,他家孩子也是个土鳖样,刚来帝都,官话都不会讲的。以往在小地方任官还罢了,乍来帝都又做了帝师,那江太太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竟得了太皇太后青眼。这人哪,一时得志,便不知进退,也是常见。暴发之家,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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