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如水,袁尚背手立于朱栏前,仰望空中一弯月,脸色却如这夜色一般阴沉如水。/他身后一贯鹤发童颜于吉手持拂尘垂袖而立,脸上表情亦是阴晴不明。这样沉寂持续了半晌之后,袁尚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将袖中一卷战报递给于吉道,“蔡安贞已发兵青州。渤海亦为太史慈所陷。”
于吉接过战报瞧了一眼,遂即扼腕叹息道,“可惜,可惜也。此番未能破坏曹蔡联姻,致使陛下腹背受敌。”
然而袁尚却没有附和于吉,而是以带着怒气口吻向其质问道,“孤只让仙师派人刺杀曹丕,何以蔡安贞也会遇袭?!若非如此蔡安贞又怎会出兵助曹?”
虽说袁尚身份与蔡吉立场,使俩人之间终究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袁尚依旧瞧不得其他男子占有蔡吉,毋庸说是曹丕那等出身低贱小鬼。需知曹丕不仅是庶出,其母卞氏是出身倡门。袁尚实是想不通世家闺秀出身蔡吉怎么会答应如此“屈辱”一桩婚事。因此眼瞅着曹蔡订婚将至,袁尚出于破坏曹蔡联姻目,以及心中不甘,便与于吉一同订下了刺杀计划。只是他未曾想到,于吉派去刺没杀了曹丕,却向蔡吉动了手。
只刺杀曹丕就能破坏曹蔡联姻?不行刺蔡吉,蔡吉就不会出兵?于吉心中暗暗讥笑面前袁尚太过幼稚。与蔡吉打过多年交道于吉深知,蔡吉对天下野心不逊于当世任何一个诸侯。
她之所以会选择同曹丕订婚既非碍于皇名,亦非贪图曹家实力。蔡吉所做一切都是出于逐鹿中原野心,一旦目达成那个女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盟友。正如当年蔡吉为了建锦西城与太平道结成盟友,甚至还向于吉提供了“天崩地裂”之术以求讨好袁绍。可当于吉照着蔡吉暗示怂恿袁绍称帝之后,蔡吉却又毫无征兆地向袁绍宣战,并将于吉这个曾经盟友置于两难境地。于吉看来他之所以能继续稳坐陈国国师地位,全拜他自己机智所赐。因此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对蔡吉背后捅刀报复,于吉都将刺杀目标定了蔡吉身上而非袁尚一直耿耿于怀曹丕。
当然有些话用不着于吉开口,自会有人敲打袁尚。这不,袁尚话音刚落,从宫殿一角传来了一个尖锐又不失威严声音,“杀蔡安贞又如何!那贱婢背叛陛下,死不足惜!”
袁尚与于吉双双回头,却见袁尚生母皇后刘氏正由一女子搀扶着缓缓走进宫殿。身为大陈国母刘皇后固然是锦衣金钗雍容华贵,但身旁女子却如暗夜皓月完全夺去了皇后风采。但见此女正值桃李年华,真是若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哪怕是于吉老儿都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不用说站他后袁尚了。先前还为曹蔡联姻之事咬牙切齿他转眼就美人面前失了神。
见此情形刘皇后不由皱起眉头咳嗽了一声,这才将袁尚拉回了现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袁尚赶紧迈步上前向母亲行礼道,“孩儿见过母后。非常”继而又向那年轻女子拱手道,“显甫见过嫂嫂。”
原来刘皇后身边女子正是袁熙妻子甄氏。虽说甄氏与袁熙已成婚一年有余,但她却没有随袁熙远赴幽州,而是留了邺城照顾身体不适婆婆刘皇后。袁尚心知所谓身体不适只是母亲借口而已,其真正目是要将甄氏扣下用以牵制远幽州二哥。须知袁熙对甄氏珍爱那是全邺城都有目共睹事情。袁尚其实十分理解袁熙对甄氏爱意,甚至心底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嫉妒。毕竟袁尚为联姻鲜卑所娶阎氏同甄氏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当然无论袁尚心中如何艳慕袁熙有佳人怀,他都不敢对这位二嫂有任何非分之想。毕竟袁尚还需要二哥袁熙支持他谋取太子之位。掌控兵力过少是袁尚目前大软肋。刘皇后同样不想让自己儿子与身旁二儿媳有任何瓜葛,却见她黛眉一挑冲着甄氏吩咐道“汝先下去。”
“喏。”似乎是早已习惯了男人们充满目光,甄氏低眉顺眼地福了福,头也不抬地退出了宫殿。
随着甄氏离开宫殿内恍惚飘动漫天桃花刹时化作了遍地牡丹。刘皇后仗着殿内气场转变,径直走到于吉面前,以不容置疑口吻向其质问道,“仙师仙术高明,何以连个蔡安贞都杀不了?”刘皇后问话正中于吉软肋。此时他只觉背后衣衫已然被汗水沾湿,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淡定地模样解释道,“皇后明鉴,蔡安贞乃当世妖女能点蝗成虾使天崩地裂之术。老夫所派去刺就是被其妖术所杀。”
刘皇后听罢于吉所言,一双染着鲜红指甲双手不禁将衣袖揉做了一团“仙师可有破解之法?”
于吉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番后,向刘皇后回复道“蔡安贞功力深厚,需用狗血秽物方能破其法术。只是蔡安贞身旁爪牙众多,怕是难以成事。”
“本宫不管仙师如何行事,本宫只要蔡贞项上人头!”刘皇后撂下狠话道。
于吉虽讨厌刘皇后这种狐假虎威做派,但毕竟自己这会儿还有求于这老妇。于是于吉只得顺从地向刘皇后领命道,“老夫定不负皇后重托。”
信誓旦旦向刘皇后打包票于吉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宫殿房顶上正有一黑影偷偷倾听着三人之间密谋。此人虽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并以黑巾蒙面,但她脸上眼罩却又出卖了她身份。没错此刻屋顶上偷听蒙面人正是火遁旗主段娥眉。近些日子于吉一直都有意无意地疏远段娥眉,并多次找借口派她出城办差。一来二去之下段娥眉自然是心生了怀疑。此番于吉再次外派段娥眉出城,段娥眉便假意领命,暗中深夜潜入皇宫探听于吉动静。哪曾想竟听到了如此阴谋。
心知事关重大段娥眉当即猫起身打算偷偷离开宫殿,却不曾想忽听耳边响起了一阵异响。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段娥眉下意识地翻身一滚,几点寒星刹时划过夜空,殿瓦片上激起叮铛脆响。
“段旗主夜逛大内,端是好兴致。”
熟悉声音让段娥眉不禁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身劲装木遁旗主君雅簏正背对月立于屋脊之上。那曼妙-身姿与毒蛇般双眼月光下糅合成一种诡异妖艳。显然刚才暗器是发自君雅簏之手。眼见自己被抓个正着段娥眉不由心头一紧·旋即一边向四周观察情况,一边同君雅簏打起了哈哈,“君旗主也夜游皇宫?”
君雅簏当然没有同段娥眉开玩笑心思。面对一心想抽身逃跑段娥眉,君雅簏直言不讳地点穿道,“仙师早就怀疑汝做了蔡安贞细作,段旗主还是乖乖就擒吧。”
言罢君雅簏素手一挥一道烟花窜天而上,不多时便有点点火光朝着宫殿这头蜂拥而来。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段娥眉眼见对方早有准备,自是不会与君雅簏多加纠缠。却见她冲着君雅簏嫣然一笑道,“妹妹这烟花倒是耍得漂亮。姐姐不陪汝玩也”
嘭地一声·段娥眉朝君雅簏丢了一颗烟雾弹。想到段娥眉善使毒烟,君雅簏不自觉地举手捂嘴往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段娥眉就像是张了翅膀一般凭空消失了。可见此情形君雅簏,反倒是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雕虫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