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他萧迁来说,商雪袖是同伴!
是他一旦开始走这条路就必须倚仗的同伴!
萧迁一字一句的厉声道:“雕琢一块璞玉,力求尽善尽美有什么错?不应该么?你或许说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无知无觉的石头。你和石头的区别就在于,做人,就当力求使自己完美,遍天下也要寻找那个能打磨你的人,石头却不能!你自己找寻不到,我便替你找!若再来一次,我仍会如此安排,若太子不行,我也会接着找下一个合适的人来成就你!我有何错?”
商雪袖张了张嘴,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是她耗尽了全部的勇气才喊得出来,到现在,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啊,六爷的话,她向来都是驳不过的。
“笑话,真是笑话!你说道是唱我的明剧,嗯?我的明剧?”
萧迁起了身,将桌子上的玳瑁飞鹤匣子重重的扫到了地上,那是个精致物件儿,瞬时上面的扣锁便摔零散了,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一沓子信正巧散落在商雪袖的面前。
商雪袖被这声巨响惊得一抖,她不是没见过萧迁发火,只是,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严重。
她颤抖的手还未及去捡起面前的信,无数的东西又丢在了她面前。
有她耗费了日日夜夜跟着萧迁最初寄给她的那封关于水袖的信整理而成的绘本,有她送给萧迁的自己编纂的明剧曲律集成,有那么多本熬了她许多夜晚,从最初学着写到慢慢能驾轻就熟而写的戏本子,有她为此犯了大错几乎送了命的那半本没完成的《南国佳音录》……
她抖着手一样样捡过去,最后慢慢的拿起了一封信,上面写道:“十月八日,我们到了南榆林,那边儿居然有个地方叫‘武家坡’,便决定临时改演了全出的《红鬃烈马》,收效极好,我想起了以前梁师父教我练功,说过的第一出让我认识到细节处才见高妙的戏,就是《武家坡》了,落天霞的那一处精妙的身段……”
信纸密密麻麻写了好多页,这是一封极厚的信。
事实上,哪一封从她手中寄到萧六爷这里的信不是这样厚厚的一沓呢?
她看着信,仿佛回到了一路北上的时候,每场戏散了以后她在昏黄灯光下执笔写信,恨不得将每一场戏的收获与困惑写给六爷看,恨不得六爷可以如同亲眼得见她在戏台上的“疯狂”劲儿……
那也是她的明剧啊……
而到了今天,又岂止是萧迁和商雪袖的明剧?
商雪袖知错,可吐口而出的话如此伤人伤己,让她更加强烈的感到后悔。
她看着屋内满屋狼藉,而萧迁正四处打量,冰冷的目光仿佛在看着还有什么可以扔到她面前。
商雪袖一个激灵,明白过来,向前扑了几步,道:“六爷,六爷,我错了!”
她跪在萧迁身边,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衫。
当年,卑微渺小的商秀儿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能跪着,还得远远的,生怕讨了六爷的嫌,一个不对劲儿把她送到都护府去;再后来,她被六爷悉心教导,又刻意放出去闯荡,除了练功学本事太苦,这几年甚至可以说是在萧迁的宽容、保护和宠溺中度过!
这才有了今天的自己,敢对着六爷反驳,敢头脑发热的出言不逊,敢不管不顾的拉着他的衣衫!
萧迁手里正拿着那件一直挂在房中的青衣褶子,这戏服已经被他扯得半破,他僵在了那里,忽然手一松,那戏服就飘落在地上,黑衣白袖,煞是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