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温宥娘先去给祖母请安,随后说了带小酒儿去张家的事情。小酒儿就是温长倬的小名儿,老夫人取的,说是娇姨娘家是卖酒的,叫小酒儿也算是给个体面,后来叫着叫着大家图个利索就叫小九了,小酒儿这个小名倒只有揶揄小九的时候才会叫。
温老夫人不喜仇氏,当初将温宥娘姐弟养在自己院子里,如今温宥娘姐弟皆有名声在外,外面的人都奉承自己教养有方,对仇氏是更加看不上眼,反而对张家越来越亲近,温宥娘要去舅家,当然也要备礼,对小九去张家的事情也十分乐见。等下面的人把礼备完了,老夫人才拍着温宥娘的手道:“卿小子考完也有好几日了,可别在外面玩大了心,还是得回来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老夫人这是想孙子了,可也知道温余卿极少回家的原因,心里也苦着,只好寻了理由让温宥娘把弟弟从舅家带回来看一看。温宥娘是个孝顺的人,自是点头答应,哄得祖母贴心贴肺。老夫人一高兴,从自己嫁妆盒子里拿了一根镶红玉流苏小金梳出来,仔细插在了温宥娘的头上,要让张家看看她对温宥娘是真心的喜爱。
这次考上秀才的不只是温余卿,还有张家二房的嫡次子,也就是温宥娘的表兄张昀良也跟着考上了的,虽名次在末尾,可对于爵位只有最后一代的张家而言也是大喜事。温宥娘戴着流苏金梳,牵着小九上了牛车,让夏荷拿了祖母的礼单一看,丰盛得出了自己的意料。最后暗自点头,两边到底有着亲戚关系,不只姻亲关系这般简单,现在张家不像以往那般混账,有个有出息的小辈了,老夫人当然也面上有光,给的礼也重了。
小九在一边伸着头看,因年龄小不知物价高低,只看着一长串子的单子张大了嘴:“嘿,可真多哩。”
温宥娘合上礼单让夏荷收着,笑着去捏他的脸,“哪回舅舅们给得少了,才拿这点出去就舍不得?可见是个小气的!”
小九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自己从舅舅家拿到的礼物也不少,又不肯承认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就扯歪理道:“大姐姐真坏,拿进来跟拿出去可不一样!”
坐在牛车里的温宥娘跟夏荷哈哈大笑,闹着小酒儿是个小财迷,以后得娶个金疙瘩回来。小九跺了跺脚,脸红到了耳根子去,等见温宥娘笑够了才支支吾吾道:“大哥哥可在舅舅家?小九可想他了。”
温宥娘摸了摸小九的头,知道这话怕是娇姨娘教的,想让小九跟温余卿多多亲近,也想让自己儿子以后一样有出息,都是做母亲的愿望,也不是什么坏心,“怕是想你良哥哥了吧?听说他最近可捞了不少好玩意儿,等着咱们小九去玩呢!”
相比起温余卿,张昀良的亲和度明显更高,小九只是个孩子,自然更喜欢会玩儿的良哥哥,不过他是个机灵鬼,可不上温宥娘的当,只拉着温宥娘的手笑嘻嘻地道:“小九可是去恭喜大哥哥跟良哥哥考上秀才的,才不是去玩的呢。”这口是心非得又让温宥娘笑了一场,捏着小九的脸直喊机灵鬼。
小孩子正是玩儿的年纪,也少了些耐心,小九坐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话起来,跟着温余卿唠叨,“大姐姐,咱们怎么不坐马车啊,走得可快了。”马车跟牛车的速度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马匹也比牛更值钱,在京城里除了大富大贵之家,甚少有马车。
温家是三品大员之家,当然也有马车,马也有三匹,不过不是谁都可以回回坐,也得看去什么人家,走多远。温宥娘喜坐牛车也自然是其中的理由,“牛车慢,可坐着舒服,舅舅家这么近,坐马车可见不着外面那些好看的。”
大户人家的孩子极少出门,小九才六岁,跟内院的女人们一样被关着,对出门可欢喜着,听温宥娘这么一说,也接受了这个理由,把马车壁旁边的帘子掀了一条缝,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朝中文臣的府邸多在南面,宅子的大小都各有其规模,正道两边也没有什么店铺之类的,每隔九米便有卫城军把守。勋贵与公主府的府邸在北面,与南面格局相同,本可以一条正道到底,但中间隔着皇宫,东西南北四条十二米宽的正道只便宜皇帝一家,其他人要四处走动都要绕路。从温家到张家,要绕道走西面,从张家回温家,要绕道走东面。东西两面乃东西两市,专门给人做生意的,十分热闹繁华,从南面过西面没有正道可走却有大道。东西南北四面的八米大道把整个京城像切豆腐似的切成了诸多块儿,每块里还有四米宽的胡同,被四面宽的胡同割裂的小块儿里也有两米宽的小胡同。总的来讲,整个京城除了最外面那一层被山水地势所挡,基本上就是由方方正正的小块儿构成。从南面路过西面一般的都走最靠近皇宫的第二条环形大道,恰在东西南北面通向皇宫的大铁门外,虽看不到西市人来人往的繁华,不过买卖声不绝于耳,也算听到些许热闹。
等进了北面,从正道出大道,大道与大道之间分隔出来的叫坊,南北面各自专门有一坊用于民生,里面有酒肆、客栈、针线铺子、银楼等,虽不如东西市热闹,不过各家官眷却是喜欢在这一坊里走动,比东西市安全得多。北面坊间的铺面大多为北面的勋贵所有,虽打理的是下人,基本上各家都知里面的底细,只要不正大光明的把生意做到东西市去与民争利,朝廷也大多不管。不过暗地里的事情,不被查出来自然没事儿,被查出来了在大殿上被参一本是肯定的。温宥娘在早些年才穿过来的时候也有琢磨过,像这种连出个门饶个路都得看府牌,出个城得要路引的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作者想把女主角丢进来。后来穿久了也就麻木了,好好活着可比想那些有的没的重要得多。
小九在牛车上坐了老半天,偏着头看了半天,着实有些累了,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恹恹儿起来。牛车是慢了些,可胜在安全,也没马那么容易被惊动,就算被惊动了,因牛走得慢,留给驾车人反应的时间也要多些。只是这种对仇氏的防备总不能说给六岁的孩子听,孩子形色于脸,温宥娘也担心仇氏拿这个来拿捏小九跟娇姨娘。温宥娘自不知道,在她带着小九离开不久,仇氏的母亲坐着马车登了温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