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见西门庆振振有词,和自己这方相持不下,心中焦燥起來,便向宋江身侧的众人使了个眼色。
王矮虎见了,第一个便跳了起來,大叫道:“咱们是刀把子掌在手里的,干的就是这山大王的买卖!伸手五枝令,蜷手就要命,号令那些贩私盐的杂鱼又怎的了?一条好汉,腰里挂着刀,手里挽着枪,如果刀不挂血,这人就废了,如果不戳上一枪,这人还带种吗?只要这一刀一挥,这一枪一戳,以后山东道路上,谁家还有胆子违逆咱们兄弟?那时京东两路还不是由咱们兄弟横着走吗?各位哥哥兄弟且多想一想小弟的话吧!是否在理?”
矮脚虎王英初上梁山时,被西门庆劈脸给了个下马威,弄得他烧鸡大窝脖,自宋江上山之前,一直在人前抬不起头來。这矬子心中早就恨上了,只是燕顺、郑天寿早已不和他一心,势单力孤之下,也只能暗处磨牙而已。今日有了宋江吴用撑腰,趁机给西门庆添堵,王矮虎心中第一个先乐起,吴用眼色一使,他便义不容辞地直跳了出來。
王矮虎之言一出,便有船火儿张横呼应起來:“照啊!王英兄弟这回说得倒有些道理。咱们兄弟从前就是浔阳江上做私商的,这私盐,李俊哥哥也常贩,弟兄们上山之后,闲得发霉,干起老行当來,也是轻车熟路,绝对赔不了本儿,咱老张是敢打包票的!至于那些炸翅儿的私盐贩子,正如王英兄弟所说,伸手收拾了便是,理他娘怎的?”
江州好汉中,李俊、张顺等人都跟着应和起來,他们是做惯私商的,如果宋江真的能统一了山东的私盐道路,具体负责实际事务的,少不得是他们这一帮亲信兄弟,那时他们可就成了山寨的财神爷了。
倒是穆弘低头不语。他虽然也來自江州,但毕竟和兄弟穆春大大的得罪过宋江,心中总是存着个不安的念头,因此在江州时,就和西门庆走得比较近,这时听西门庆说得义正辞严,心里更偏了西门庆九分。何况以他曾经江州绿林道上总瓢把子的眼光來审视,宋江和吴用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不是义气上的行径。
所以穆弘穆春,都不作声,病大虫薛永被通臂猿侯健拉着说了一番悄悄话后,也是沉闷不语。
这时,黄文炳和蒋敬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站起身來。
黄文炳的命是被西门庆从宋江的刀尖儿上抢回來的,因此口里不说,心中感念西门庆不尽,更何况知道西门庆心怀前所未有的大志之后,黄文炳更是一生一世的忠心都系到了西门庆的马鞍上----反正这辈子已经是当贼了,索性便大做一场!若公子爷真能成事,自己也当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梁山之上的讲武堂、梁山山上山下的屯田、预计中四面八方的商路开辟,西门庆这一条条献策的背后,黄文炳似乎都看到了一个个深远灿烂的未來。
突然间斜刺里杀出宋江和吴用两个跳梁小丑,神算子蒋敬只以为宋江吴用要染指梁山的财权,因此心下不喜,但对黄文炳來说,宋江和吴用的这一番是非,颠覆的却是自己心中的梦想与希望!
黄文炳无法容忍这一切,就象他当通判时,无法容忍那些私铸的铜钱一样。自己的梦想中,有一个理想国,而那些宵小之辈所为,都是在腐蚀自己理想国度的根基,是蛀虫在啃空这个理想国度的梁柱。
因此黄文炳冷眼旁观,看到王矮虎在吴用的示意下跳出來兴风作浪,他知道现在是自己站出來的时候了。
自从上了梁山以來,黄文炳一直闷声不响,隐藏在幕后的黑暗中不作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害得宋江滚屎爬尿,是多少人的心病所在,急着出头,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因此,他连聚义厅都不來,只是在焦挺的保护下,帮着蒋敬处理开办货栈发局需要的帐目和文案。
但今天,他必须要出头了,他就是一根黄蜂刺,天生就是要螫一螫恶人的!反正宋江那黑厮从來也沒有喜欢过他,吴用知道黄文炳看破了自家的假书信之计后也对他沒什么好脸色,谢天谢地的是,自己也用不着讨那一对儿的欢心。
因此黄文炳站出來后,先望晁盖那边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天王在上,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