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到底是在荣国府经营多年的, 老太太上房里有了什么风声, 她总能打听到一二。只是如今不必以往, 她已经做不到对荣庆堂了若指掌了。
是以, 这会儿只打听到老太太发威, 要将赦大老爷除族的话。当即, 琏二奶奶就急得不行,不管不顾地拉着贾琏就问。
琏二爷皱眉瞪过去一眼, 又瞥过周围的下人,让他们都低下头垂了眼。
这娘们儿越发没个遮拦了,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琏二奶奶也癔症过来,连忙闭了嘴,只赶紧拉着男人进了屋, 顺带吩咐平儿看好门户。
“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待到贾琏坐定,王熙凤再忍不住, 重又拉着他胳膊追问道:“只是因为娘娘省亲的事, 竟然就闹得要除族呢?老太太怎么就那么狠得下心!”
“唉,没有到除族的地步。”贾琏对今天的事儿也愁得很,叹口气道:“不过, 大房分宗出来自立门户,该是已经定下来了。再往后啊,咱们这房就跟荣国府没啥关系了。”
但琏二爷很快又笑了, 语含轻讽地道:“可不是狠心嘛!只可惜, 老太太跟二老爷他们倒是想除族, 可父亲又岂是会逆来顺受委屈认命的?一句‘说的不算’,便将老太太给怼了回去。就是这分宗出来,那也是父亲自己愿意的,不然谁说了怕也不管用。”
“就是老太太今天的那些话,真是让我心寒啊。她老人家的偏心眼,也算叫我长见识了。你知道她今儿说什么吗?”贾琏冷笑一声,说起话来有点切齿的意思。
“不单是公中的财产不给父亲,便是曾祖母留给父亲的私房,还有我母亲的嫁妆,甚至是你的嫁妆,她老人家都想扣下给二老爷,给她的宝玉呢。叫我们净身出户啊,她可真敢说。”
王熙凤本还安静地听着,此时立刻便竖起那两弯柳叶眉来,尖声道:“那怎么行!那些可都是私产,凭什么说扣下就扣下的?我可跟你说啊,别的我且不管,但我的嫁妆那就是我的,除了我的儿子、闺女,谁都别想沾了分毫。”
琏二爷一听就乐了,在婆娘的脸上轻拧一把,道:“放心吧,这还用你说?父亲就不是那等大方的人。也是一句‘说的不算’,就又给老太太怼回去了。不过,倒是公中的那些,父亲说是真不要了。”
“咦,奇了怪了,你怎么不提公中的事啊?”贾琏略感诧异地问,他深知自家媳妇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这怎么会忽略公中的那一份。
“嘁,公中?我的爷,你是不是还当我傻?”王熙凤娇嗔地轻推贾琏一把,深深满意于他对自己的撩拨调戏,凤眼带勾地道:“我当家理事好几年,这府上公中是个什么情境,我还能不知道?爷,你当我这两年为什么不管事了,轻易不摆当家奶奶的谱儿。”
“如今这府上啊,连面上的排场都不好维持,私底下早就把家底败坏个差不离了。公中的那点儿东西,早就被老太太、太太她们挖得就剩下些破烂了。不分就不分吧,省得往后还得跟他们纠缠个不清。”当然,琏二奶奶她当日.的手脚也并非多干净就是了。
正说着,凤姐儿忽然一挑眉,凑近了贾琏低声道:“不过,先老太太还真给公爹留了东西啊?我一直还当是传的,不想竟是真的啊。那爷知不知道,都给留下什么了?我可是听说,先老太爷是开国勋贵,当年密下来的宝贝可多了,都给了先老太太呢。”
“就知道你是个眼热的。”琏二爷一把揽住二奶奶,另握住她一只玉手轻揉,“曾祖母留给父亲多少宝贝我不知道,但肯定少不了就是了。再者说,父亲好歹也是在江南盐道上,连任了六年都转盐运使的,即便不特意收敛财货,那帮子江南盐商们也不敢亏待了他。”
“单只瞧瞧林姑父留下的那份产业,就该知道盐道上有多……”贾琏没说有多怎样,转而向媳妇叹道:“你别看林表妹失恃又失怙,还没个兄弟互相扶持,可谁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享福了。且不提那姑娘小小年纪,便是一副绝色的容貌,光是那份嫁妆啊,就得馋死多少人。”
“哟,照二爷您的意思,您娶了我这既没容貌,又没嫁妆的娘们儿,吃了大亏了不是?!”王熙凤本是全神听贾琏说话,听见这个却是不乐意了,一扭腰从他怀里挣出来,凤眼圆翻地嗔道:“怎么着,这就写封休书给我,您好去娶了您的林表妹?”
琏二爷也没好气地瞪了眼,赶紧抓住凤姐儿拧过来的手指,自个儿歪到迎枕上,道:“又胡说了不是?就林表妹那小性子,我即便没亲眼见识过,但总也听说过,可是招架不住。也就是二奶奶你这么个凤辣子,我还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