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苼识趣的缩回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在一处分岔路的口,他挥了挥右手,“往这边。”
苏桃打了左转弯灯,以为他醉糊涂了,好心解释了一句:“你家的方向在这里。”
车子已经转了大半了,顾予苼撑起身子,猛地将方向盘往右边打死蠹。
两道力量相抵,车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总算平稳的驶向了右边的车道。把后面的车子吓得够呛,几道急刹车的声音震得苏桃耳膜发麻,她瞪着顾予苼,“你要想死,也别拉上我一道。”
这个男人,真的疯了。
这种城市的主干道,居然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举动。
她以为顾予苼至少会表现出一脸不爽的样子,被下属这么不客气的骂,实在有损他自以为是的威武形象。
哪知,他居然厚脸皮的承认,“别跟醉酒的人讲生命诚可贵,乖乖地听话,说不定能少受些惊吓。”
苏桃:“......髹”
这还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车子停在她租住的小区楼下,顾予苼解开安全带,下车。
苏桃也忙不迭的下来,瞪着他往里走的背影,“你别告诉我,你今晚打算住这里?”
男人菲薄的唇勾起一道弧度:“虽然破旧了点,上次住的感觉还不错。”
苏桃深吸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跟他在这里发生什么让人误会的争执,就他现在这个状态,估计脑子都喝麻了,不能以正常思维来理解。
伸手摸了摸包里的证件,秘书这个职位,有可能会突然出差,身份证、护照之类的证件她一般都随身携带。
她没跟上去,“钥匙在旁边的消防柜里。”
大不了明天换把锁,也好过今晚跟他孤男寡女的窝在一个房间里。
顾予苼步子一顿,回头,就见苏桃坐回驾驶室,车子传来打火的声音——
他心里一凛,迈着修长的双腿就追了过来,还没等他靠近,车子已经利索的上了大道。
“苏桃,你给我回来。”
他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能立刻将她从车上揪下来,好好教训一顿。
居然真敢跑。
而且,还把他丢在这里,独自跑了。
“艹......”
他骂了一句,一脚狠狠的踢在小区的护栏上。
‘咯吱——’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断了的声音。
他掏出手机拨了苏桃的电话号码,听筒里传来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苏桃,你有种别TM回来。”
顾予苼被气得够呛,平时在苏桃面前还能勉强维持风度,这下,几乎所有能想象的脏话都骂出来了。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还是压不住心里蹭蹭往上冒的怒气。
本来就不待见她那跟破落户似的房子,再想到她隔壁还住了个变态,连上楼的心思都没了。
车子被苏桃开走了,本来想打车回去的,一摸衣服,钱包忘带了。打电话回了郁家老宅,让司机来接他,正巧让爷爷接到电话,又是一阵念叨,无非是那些该结婚了,好男人别吊死在一棵树上,改天给你介绍某家某家的千金之类的老生常谈。
顾予苼敷衍的应了几声,报了地址,又被爷爷一顿骂:“你这死小子,大半夜不睡觉,也不让老郁跟着,跑那黑灯瞎火的地方干嘛?”
他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出,被爷爷这一吼,硬邦邦的说了句:“作奸犯科,黑灯瞎火正适合,看不清长相,连口罩都不需要带。”
顾爷爷被气乐了,“就你,作奸犯科?你长这么大,还没扒过女孩子的裤子吧,你知道怎么操作?要不要让司机顺便给你捎两本春宫图,好好学学,别像个蛮子一样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弄残了。”
顾予苼:“......”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心里的火气更重了。
苏桃,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找到。
要不——
老子真想把你弄残了试试。
这TM老爷子说的是人话吗?他怎么就没扒过女孩子的裤子?小时候他不是就扒过嘛,只不过对方穿了秋裤而已。
想了想,还是憋的难受,拿起电话又拨通了顾家的座机。
瞧着上面的号码,正准备关灯睡觉的顾老爷子一脸不爽,“你小子半夜三更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扒过隔壁小月的裤子。”
顾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是你几岁的时候,还好意思说,你说你摔倒就摔倒吧,干嘛那么不要脸的就伸手去拉人家的裤子,幸好人家穿了秋裤,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丧心病狂呢。”
得,他是被苏桃气糊涂了,才主动去撞老爷子的枪口。
还TM特意打电话去解释,这脸还丢的不够。
刚挂上电话,老郁的电话就来了,“少爷,刚刚苏秘书打电话让我去接您,您现在在哪啊?”
顾予苼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让她去死。”
***
苏桃昨晚在顾氏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怕同事误会,车子昨晚就开到顾氏的地下停车场了。
酒店到公司,步行只需要五分钟。
难得睡了个懒觉,慢悠悠的吃了个早餐,还来了个餐后散步!
想到顾予苼昨晚被自己气得跳脚的场景,抱着能躲一时算一时的态度,坐员工电梯上的楼。
她可不想大清早的来个电梯偶遇。
刚坐下,内线就响了,看着屏幕上的短号,苏桃一阵头皮发麻。
鼓足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喂,顾总。”
“马上给我死进来。”
苏桃推开顾予苼的办公室门,一个白色的东西迎面朝她砸来,苏桃吓了一跳,急忙躲开。
‘砰’。
东西准确无误的砸在门上,碎了。
苏桃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看着地上的白瓷碎片,这个箫随心送给他的骨瓷杯,是一对,一个在他这里,另一只自然在箫随心那里。
平日里宝贝的不行,今天居然毫不留情的摔了?
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
不对,扯远了。
她该庆幸的是,幸好这杯子没砸在她脑袋上,要不,今天她就报废在这里了。
苏桃盯着一堆碎片回不过神,顾予苼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伸手不客气的钳住她的下颚,“你昨晚去哪里了?”
“酒......酒店。”
苏桃被他捏的呼吸不畅,说话都磕磕碰碰的,而且,她是真的吓住了。
相信任何一个正常女人,大清早被这么血腥的对待,都会吓一跳。
顾予苼勾唇冷笑,一字一句,语气特别的重:“你眼里,还将我当上司吗?将我扔了也就算了,居然连我的车都开敢走了。”
手上里的力道倒是松了些。
苏桃嘀咕:“哪有上司去女员工家里住的。”
不开车,难不成将车丢在那里让他来抓她,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也许是心虚,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开他的车将他丢在那里,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苏桃的声音很小。
顾予苼被噎了一下,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抽回手,脸色古怪的瞪着她,“谁说要睡你那里了?就你那个破落户一样的屋子,我还看不上。”
苏桃被他这通话损得瞬间炸毛,“那你神经病啊,送你回家你不去,到我的小区,你下个屁的车。”
“你家旁边不是住着个变态吗?”
他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虽然知道和一个女人较劲很没有绅士风度,但这个女人明显就是欠收拾。
关心她,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要有随心三分之一的善解人意,也不会这么讨人嫌。
‘哈哈哈’。
苏桃冷笑三声,斜着眼睛睨着顾予苼,“我隔壁那位,似乎只对顾总你感兴趣吧,难不成,顾总其实也好这口,借着担心我的借口,要去转悠一圈?”
“谁TM关心你,别自作多情,到最后让人看了笑话。”
苏桃懒得跟他扯,哽着嗓子硬邦邦的丢出一句:“如果顾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出了办公室,让助理给她煮了杯咖啡,捧着杯子到顶楼吹了半个小时的风,她和顾予苼天生不对盘,估计是上辈子就结怨了。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自以为是,又小肚鸡肠的男人。
她简直是长见识了。
想到今天是乔默去素.色应聘的日子,想打个电话又怕打扰,就发了条微信问她结果出来没有。
乔默很快就回了,“还没,现在在休息室。”
“晚上一起吃饭吧,心里憋的慌。”
乔默连发了两个问号。
苏桃想了想,回了句最适合形容她此刻心情的话,“被狗咬了。”
发完后,她才发觉这句话听起来有歧义,现在这句话都用来形容女人被不喜欢的人XX了。
又发了条补救,“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才,乔默回信息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估计是在深思熟虑。
良久才折腾出一句比较让她能接受的话,“我知道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年代不一样。”
本来,她想再加一句‘不会被浸猪笼的’,想想,估计看到这句话的炸毛了。
苏桃,“......”
发信息实在无法表现出她此刻的愤怒,心情不好,也没耐心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敲,发语音又怕被有心人误会。
写写删删,十几分钟过去了,她还对着手机的聊天窗口发呆!
“苏姐,你快下去吧,会议要开始了,顾总在到处找你呢,”小米气喘吁吁的找到她,“杨絮源还在下面给你顶着呢,你再不下去,估计她要就地阵亡了。”
苏桃将手机揣回上衣口袋里,故意笑得一脸轻松,“有那么夸张?”
小米做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你没看到顾总那张脸,简直跟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一样,保不准下一秒都要将絮源给撕了。”
苏桃低着头闷笑。
生化危机的丧尸,这个形容好。
***
晚上八点。
萧家!
客厅的沙发上坐满了人。
霍家的二叔,霍启政的父母,霍启政,箫随心的爸爸,顾予苼也在。
茶几上,摆着各种名贵的礼品。
这种场合,顾予苼本不该在场的,但经不住萧伯父的再三恳求。
作为箫寇华而言,他内心其实是极不同意箫随心和霍启政在一起的,但自从那天顾予苼走后,箫随心铁了心的要跟霍启政交往。这两天闹得厉害,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她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如果不能跟霍启政在一起,宁愿出家当尼姑。
毕竟是自家的亲骨肉,闹凶了也心疼,随心上面又有一个哥哥,跟妻子商量了一下,还是依了她。
叫顾予苼来也是想做最后的努力,看能不能阻止她做这么荒唐的决定。
开场白已经讲完了,两边的人平时生意上又没什么来往,只是某些聚会上点头之交罢了。
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就有些尴尬。
顾予苼坐在角落的位置,慢条斯理的抽烟。
箫随心跟霍启政坐在一起,一个低头不语,一个神情清冷不屑,全然不像两个即将要交往的人。
“咳,”霍启政的爸爸轻咳了一声,“我们启政能得到萧家小姐的青睐,是他的福气,还希望箫总能成全他们这对年轻人。”
常年的酒色侵泡,才五十多岁的霍志刚已经是一副风烛残年的虚胖身材了,说句稍微长些的话都要喘上一阵。
见箫寇华没有表态,霍志刚尴尬的踢了踢儿子的腿,“还不跟箫总道个歉,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把箫小姐带到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呢,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以前从不进这些场所的,最近魔怔了不成?”
箫随心看了眼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吭声的顾予苼,赶在霍启政前面开口,“是我自己跟去的,爸,你不能怪他。”
她知道,这话如果让霍启政开口,她今天就难堪的下不来台了。
这个人从来没给她留过面子。
霍启政讥诮的扯了扯唇角,如果前几天对她还有一丝愧疚,那随着这场逼婚,也全部荡然无存了!
他现在国外的事业刚起步,容不得半点差池,更要避开二叔的眼线,如果萧家再插一杠,他计划了三年的事情就要胎死腹中了,投入的大量资金也要打水漂。
箫寇华很提不成钢的看向急着为霍启政辩解的女儿,也不管霍家的人是不是还在,重重的叹了口气责备道,“你当真要气死我。”
自家女儿倒贴霍启政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
他这张老脸都被丢光了。
事情发展到这步,他也不想拿乔惹人说三道四,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我萧家的女儿定不能没名没分的跟着一个男人,选个好日子,让他们先把婚定了吧,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是自然,订婚宴肯定办得盛大热闹,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箫小姐啊。”
霍志刚浑浊的眼里冒起了星星,攀上萧家的女儿,他以后就不担心被老二压制得连给女人买栋商品房都得看脸色了。
只需一个眼神,霍启政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心里掠过几丝厌恶。
正色:“抱歉萧伯父,订婚宴的事,我想先低调举行。”
箫随心脸色一白,感觉到从某个方向看过来的视线,窘迫得恨不得能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非要让予苼过来。
箫寇华满脸阴鸷的看着他,搁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你说什么?既然今天不是来谈订婚的,那你们霍家的人来干嘛?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两大企业不相上下,真闹起来,谁也不让谁。
虽然这霍启政不是霍二叔的儿子,但毕竟顶着个‘霍’姓,他这还坐在这里呢,箫寇华就这么不客气。
淡淡的说:“箫总,你急什么?感情的事是他们两个小年轻的,听他说完,再发火不迟。”
面对箫寇华的怒气,霍启政不卑不亢到无所谓的地步,“箫总,我和箫小姐毕竟交往不深,如果大肆铺张订婚,以后成了,那是一段佳话,若是没成,对箫小姐的名誉也是很受影响,您想让我们举办订婚宴,无非是不想让箫小姐受人非议,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我今天既然坐这里了,就说明,我认了这场订婚,随心以后,就是我霍启政的未婚妻。”
言语中,甚是睥睨,完全没有家世不如人的怯弱和卑微。
顾予苼抽完一支烟,觉得接下来的场景已经不适合他这个外人在场了,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低声跟箫寇华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