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泷跟着伙计到了后堂,就看到昨天那个年轻男子正在跟后院的工人收拾洒了一地的药材,大概刚才没摔伤,手脚利索的很,却因为分辨不清药材,反倒添了乱。他穿着一身药店伙计的粗棉布衣裳,却依然在举手投足之间,保持着某种深入骨髓的礼仪规范。
君泷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从荷包里抓了把瓜子,扔了一颗进嘴,嘎嘣咬开,唾出瓜子皮,心里暗暗偷笑道:装模作样的上流社会贵族。
倪勋跟胡大夫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一阵,倪勋面无表情的扭过脸,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只碍眼的兔子,胡大夫一把一把顺着兔毛,缓缓道:“阿勋,小孩子拴在腰带上,可是会长不大的,你把小泷拘束得太紧了。”
“他不用急着长大,我能把他保护好。”倪勋踱到门边,看着坐在后院晒太阳的君泷,不自觉的,嘴角就微微翘起了一抹弧度。
“你对外人的戒心太重了,你让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你,你就不怕他长大了以后恨你吗?”胡大夫逼视着倪勋,面上是罕见的严肃。
“我是不会让他离开的,迟早有一天会恨我,那又怎样呢?不想让猎物跑掉,当然要把猎物的腿咬断,只要跑不掉就好。”倪勋轻笑一声,语气轻慢又邪肆,胸口却闷闷发痛,不会有那一天的,他不会离开我。
胡大夫倒吸一口冷气,大惊失色:“你到底把小泷当什么?”
倪勋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是猎物,不是宠物,不是玩伴,到底是什么呢,想霸占一辈子,抓在手里,叼回窝里,藏起来不给别人发现的宝贝,世上独一无二般弥足珍贵,那颗柔软善良的心只装着自己就好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只看着自己就好了。
又是“哗啦~叮咚~”一串声响,紧接着是君泷幸灾乐祸的笑声,后院又出状况了,倪勋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还盯着自己不放的胡大夫,敛起笑容大步进了后院,绕过地上打翻的水桶,走到了君泷面前。
“哈哈~倪勋,你看那家伙笨死了,打桶水都提不好!”君泷还坐在小板凳上没动,一手抓着倪勋的袍脚,一手指着院里狼狈不堪坐在地上揉腿的那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听到君泷的嘲笑,微皱着眉头看过来,却在对上倪勋的视线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那人的眼神比舅舅还凌厉,好像能看透一切似的。他低下头,扶起空掉的水桶,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进了伙计们住的偏院。
“又调皮。”倪勋宠溺一笑,语气温柔得像是夸奖,手指微动,那滩水渍旁的小竹筒就滴溜溜地滚了过来,滚到君泷脚边停了下来。
君泷咬着手指一副“这是什么我没见过”的模样装傻充楞,见蒙混不过去,抱住倪勋的大腿,仰着小脸开始卖萌:“倪勋~抱抱~倪勋我最喜欢你啦!”
倪勋揉了揉君泷的脑袋,把他抱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君泷会意,搂着倪勋的脖子就左右开弓的一边亲了好几下,亲完了还用自己软绵绵肉嘟嘟的包子脸去蹭,活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倪勋果然吃这一套,被他讨好了。
胡大夫看着二人的互动,叹了口气,到底谁是猎物还未可知啊,可小泷还是太小了,等他长大学会倪勋那一套之前,还不知道要被倪勋占多少便宜,真是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段孽缘。
倪勋敏锐地注意到了胡大夫的视线,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就抱着君泷向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而去,走进偏院,耳朵动了动,就直接走到了第三间的房门口,把屋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实在抱歉……”
“快别酸了,真受不了你,掌柜的都说了不用你做工,你偏要捣乱,我就这两身换洗衣裳,再多一件都没有了,你就老实在这看着他着吧。”
房门打开,伙计抱着一盆湿衣服出来,看到门口的倪勋二人愣了一下,微微欠身一礼,就抱着木盆离开了,屋里的大通铺上,躺着那个受伤昏迷的男人,那个年轻男子裹着被子,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
倪勋抱着君泷走进去,一挥袖子合上房门,站在大通铺前,年轻男子抬起头,略惊慌了一下就恢复了镇定,开口道:“不知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刚才对不起,我不该扔竹筒绊倒你,你摔伤了吗?”君泷绞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