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 势来天地皆同力 久负盛名于天下(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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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清廷曾派遣官员到英舰上考察,一众朝堂大员自英舰上归朝后,向道光帝极言英舰之不可战胜,非人力能够抗衡,彼时庞然大物般的铁甲英舰带给清官的感受,应该与眼下洛阳城带给钱元瓘的感受雷同。ran?en ???.?r?a?n??e?n?`

如此千古一城,别说个人站在它面前显得如何渺少,便是千军万马来了,也难生出冒犯之心,但凡城防健全,守军充足,粮械齐备,将士敢战,要强行攻下这等城池,不说绝无可能,也非得百万雄师不可。

从古至今,能称为神都者,唯此一城而已。

若是洛阳不过一座空架子,徒有其表,外强中干,那也就罢了,然则钱元瓘在城中所见所闻,都是繁华锦绣之象,莫说没有无人之巷,不见无人之房,反倒是人口充足,街巷热闹至极。钱元瓘不是没见识的,但正因如此,他更加明白,仅是让这样一座城池街坊屋舍齐备,就需要多大的物力,而要让城中人口密集,又需要多少百姓常住。

百万人之城。

越地十三州,百姓总过才多少?

吴国三十余州,掩有江淮富足之地,数十年来无数中原百姓南渡,至今也不过五百万人丁而已。

安史之乱、黄巢之乱、中原战乱,都是对洛阳造成过莫大打击的,宫殿屋舍焚毁损坏无数,城中百姓十不余一,眼下洛阳即便还没有恢复鼎盛之象,却也血肉充实,钱元瓘如何能不暗暗心惊?

钱元瓘收拾了所有傲慢心思,礼仪严整的向李从璟走去。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都比不过不战而屈人之兵。

身着明光甲的持刀卫士,穿红带绯的一众官员前头,是众星拱月般的大唐太子。

趁着走近的时机,钱元瓘暗暗打量这位太子。

身着盘龙异文袍的太子,身姿挺拔,贵气之外亦有一股英气,对方面上虽然含着微笑,但钱元瓘还是感受到了那股不容触犯的威严,若说出城相迎的苏逢吉身上最明显的气息是自信,这位太子身上的标志则是王者之气,钱元瓘知道这有众官陪衬和对方那身煊赫衣袍的关系,但本质上这仍旧是经年累月逐渐养成的。

若是钱元瓘先前对李从璟没有过了解,他不会知道对方是多大年纪,仅从面向气度上看,这位太子既有及冠之龄的锐气,三十而立的进取之色,又有四十不惑的稳重磅礴,那副棱角分明的五官如同铁笔勾勒,不曾油光满面也未生出皱纹,虽然金冕博带,但鬓角的一缕白发仍是显眼,平添几分妖异。

钱元瓘神色一凛,因为他触碰到了对方那双眸子,说不上锋芒毕露,也不能描述为深不可测,不蛰人,但也让人轻易不敢与之对视,像是隐藏着漩涡的平静江面,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陷进去。

“臣,镇东节度使钱元瓘,拜见太子殿下!”钱元瓘躬身行礼。

钱铧等钱塘官员,一起随之见礼。

“钱节使总算来了,本宫候之久矣!”钱元瓘听到一个中正浑厚的声音,如钱塘江大潮时海水对堤坝的拍打,紧接着一双苍劲有力的手从下向上扶上自己的臂膀,“久闻节使之名,如今一见,节使果然英姿不凡,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钱元瓘抬起头,入目是一张亲和的面孔,微笑恰到好处,不曾过分虚伪,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能让人感受到热情,钱元瓘连忙道:“有劳殿下等候,臣愧不敢当。”顿了顿,及时补充道:“殿下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颜,实是三生有幸,殿下风采旷古烁今,让人心折。”

面前有无数光环在身的太子欢快而笑,“节使是当世人杰,能得节使此等褒奖,本宫亦是荣幸。”

钱元瓘忙道不敢当。

钱元瓘察觉到太子的目光挪向自己身后,忙微微侧身,不等他介绍,就听见太子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钱国公?”

钱铧受宠若惊的表情落入钱元瓘的余光,自己这位伯父声音有些微微发颤,身子弓的更低了些,“不才之人,实在入不得殿下法眼。”

“国公辅佐吴越王治理钱塘多年,劳苦功高,不必过分自谦。”太子的话,落在钱元瓘耳中,让他心头微惊,一句话无疑说明这位太子和他背后的朝廷,对钱塘深浅了解得很,“诸位都是国之栋梁,若使四海之臣皆如公等贤良,何愁江山不治?”

后面一句话让备受嘉奖的钱铧神色激动,钱元瓘暗自叹息,心想这位太子还真是名不虚传,没有半分盛气凌人之态,为人处世滴水不漏,但他同时也想起时人对这位太子的另一番评价:温和如春风,一怒胜雷霆。

一言以蔽之,你千万别惹他。

虽然眼下这位太子态度亲和,但想到这里,钱元瓘也不敢半分拿捏姿态,虽然对方的话句句都暗指越地是中原之臣,要恪守臣子本分,钱元瓘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之色。

寒暄两句,钱元瓘等人被招呼进驿馆,太子拉着他的手邀他叙话,钱元瓘自然没有回绝之理,入住杂事自然有下面的官员接洽,他也乐得多与这位太子多多相处,好多了解一些对方的脾性。

随着谈话深入,钱元瓘心头震惊越来越甚,对越地风俗人物,这位太子堪称了如指掌,越地那些成名已久的有才之士与年轻俊彦,对方如数家珍,甚至还诵读了几首诗词,说及楚地粮食特产,对方更是侃侃而谈,这让钱元瓘很是怀疑,对方是否连越地每年的财赋都知道,若非这位太子态度始终亲和,两人相处气氛融洽,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否要图谋越地了。

钱元瓘不敢在民事上与眼前的太子多言,生怕一不小心被他套出甚么话来,随即将话题转移到诗书学问上,而后钱元瓘对眼前这位笑容不减的太子愈发敬畏,隐隐生出一股忌惮之情,背后更是隐有冷汗溢出,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位常年征伐忙于军政大事的贤王,竟然对诗书经义和佛道之学也有精深见解,不谈民事改谈杂学的太子,仿佛瞬间从一个皇子转变为一代学问大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这时候,钱元瓘心里就不仅是忌惮了,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与自愧不如心理下的丝丝自卑。想他也是钱塘年轻一辈才子中的执牛耳者,神童、天子骄子的标签早就习惯,平日里备受吹捧,这些年也没曾丢下学问,但跟眼前的太子一比,正是印证了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数十年来,难道我都只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钱元瓘心中五味杂陈,再看这位大唐太子时,怎么都觉得对方的笑容有些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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