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柳氏,二太太端着茶杯坐在桌前良久,陈嬷嬷在一旁站着,替自家主母换了不知几杯凉茶。
陈嬷嬷叹一口气,决定先规劝几句:“太太,我瞧着这柳氏是个安稳的,您不必忧心太多。”
陈氏终于放下茶杯,身边跟着的大丫鬟碧波遣着小丫头送上来几盘小点心,这几年约莫是因着上了年岁的缘故,对这些从前做姑娘时爱的不行的点心也不大稀罕了,故而此时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挑拣着往口中送。
吃了两口,她忽的红了眼眶,“嬷嬷,你说我的彦哥儿可怎么办。”
陈嬷嬷见状,忙把屋子里留着伺候的小丫头们都斥退下去,小心的关起门来,这才翻过头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说:“太太,这些年都过来了,四少爷眼看着有了出息,您还忧心什么呢。”
陈嬷嬷是跟着她从娘家陈家来的陪嫁,少时更是伴着她长大的乳娘,不能更亲近了,故而她也毫不掩饰,此刻听了陈嬷嬷的话也不见好,只是哽咽道:“你也见到老爷的态度了,他眼里只有嫡幼尊卑,我知他爱护兄长,爱护侄子,可是我的彦哥儿也是他亲生的啊,怎就不为他考虑?”
陈嬷嬷拍拍她的背,继续宽慰:“二老爷心里清楚着呢,我看四少爷跟着二少爷,没有什么不得劲的,您怎么总就是想不开。”
“如何想得开?”说到这个二太太就是满面怒容,“这差别也太大!我说要他好好念书,日后能做官是最好的!偏老爷要他跟着经商,这就罢了,承逸去京城跟着三伯多久?我的彦哥儿又何曾有过这样的好处?”
“我的太太,这话可说不得!”陈嬷嬷厉了声音,“二少爷是嫡长孙,本就该先紧着他,况您也知道,四少爷在读书上不行,这些年跟着二老爷出来方才有些长进的苗头,您可不能想岔了!”
陈氏依旧是不服气,“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些年若不是我硬扛着,那孟氏早就闹翻了天!即便如此,因着大伯纵着她,我也不能太过拘着了,那孟氏就是个蛀虫!把这家里蛀满了洞!这还是我们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谁知她还做过多少好事!我的彦哥儿就是跟着他父亲做事,有那孟氏在一天,又能落的什么好处?”
陈嬷嬷道:“老爷的想法您还是不要揣测为好,您要记着,这可是甄家,那孟氏便是有翻天的能力又岂能撼动甄家一分一毫?就算她敢,族长也容不得她!眼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太太走了这么久,她膝下还是没有儿子,她便是想闹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日后四少爷的好处多着呢!”
陈氏抹了抹眼泪,又道:“承逸一日不娶妻生子,我的彦哥儿就得拖着,就是为了这个我也安不下心。”
“如今妾室都纳进门了,正房太太也不远了,您且耐心些,况甄家的子弟素来成亲晚,二老爷不是也弱冠的年纪才上咱们陈家去提亲吗?”
陈氏哭累了,慢慢喘着气,心思渐渐也平静了下来,方才是被那柳氏激着了,确然,目下日子已然过得够好了,凡事都得耐心些,是她着急了。
大丫头碧荷方才帮忙打点了柳觅初送的礼,此刻为了转移自家太太注意力,出声道:“奴婢看柳姨娘身底不错呢,方才送来的东西虽不算顶尖儿,却也是难得的。”
甄家家大业大,经商为本,几百年下来什么样的珍奇宝物没有?就拿这屋里的东西来说,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碧荷这样讲,完全是为了哄得二太太莫要多想。
二太太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盼她是个懂事的,不要步了那孟氏的后尘!”她想了想,突然问陈嬷嬷:“你说承逸这意思是不是代表他愿意娶妻了?”
陈嬷嬷略一思索,是这么个理儿,姨娘都抬了,哪有不要正妻的道理?许是二少爷觉得这种事不好直接同二太太提,故而用纳妾这样的方式来婉转的提醒一下?
她点点头,“今日二老爷回来,您跟着提一句,这几日帮衬着再看看,该是时候了。”
二太太叹口气:“我们家这个少爷啊,难说的很,甄家娶综妇本就不好选,他又是……”她说到了一半,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你看大哥家的幼绮如何?那孩子我见过几面,是个贞静贤惠的,又是嫡长女,身份上同承逸再登对不过了。”
二太太的娘家玄河陈氏,出过两位光禄大夫,一位内阁大学士,家中经营着房须书院,称是书香世族再合适不过。如今的陈家家主,也就是二太太的兄长,育有一女名唤幼绮,若不是因着嫡长女的身份,将来必是要留着嫁做综妇的,否则她都想留着嫁给自己的彦哥儿。
若是可以,让侄女嫁进甄家来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如果这门亲事成了,那侄女就是正经的甄家主母,对娘家陈家有百害而无一利;二来这里有她护着,侄女也不会太过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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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闻甄朗云的话,柳觅初愣了一愣神。
“午后就走?”
甄朗云点点头,本不欲多说,看她仍旧怔懵在那里,终于还是解释了两句:“不知你记不记得我初次见你时招待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