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后面的小厢房里堆放着一堆木头做的小玩意,薛二抱着暖暖坐在铺着被子的地上,手把手教着暖暖玩小木马。
“二舅舅,暖暖以后都看不见了吗?”突然,暖暖糯糯的声音问着。
薛二一顿,心头一揪,薛家在阿宝这一代,只有暖暖一个女孩子,打从暖暖出生后,薛家的男人们就把暖暖捧成手上明珠,暖暖何时受过委屈?没想到啊,一朝变故,他们薛家的宝贝姑娘居然看不见了!瞎了!
薛二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垂下眼帘,“不会,暖暖放心,外公和舅舅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暖暖眼睛的。”
暖暖低头,手指摸索着木马,一边撇嘴,“二舅舅骗人。”
“二舅舅不骗人。”薛二严肃说着,即便走遍天涯海角,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他也要治好暖暖和阿宝。
“不过,暖暖不怕。”暖暖又倏忽笑着,大眼睛空洞着,可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着,“暖暖以后会很厉害很厉害,欺负娘亲和哥哥的坏人,暖暖都会把他们赶走!”
薛二低头瞅着暖暖的灿烂笑容,心底酸酸的,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酸涩的笑容怎么也看不出开心就是了,薛二想,不管暖暖看得见也好,看不见也罢,总归不能让暖暖被人欺了去!
之前没有妹妹和阿宝暖暖的消息,在知晓云城的薛家人尽数覆灭后,他满心想的是服侍老父亲到老父亲百年后,他就提着刀杀进云城,杀光皇甫一族!
但现在,妹妹来了,阿宝和暖暖也来了,薛二死灰一般的心境终于有动静了,他要保护妹妹,照顾阿宝和暖暖。
薛二看着暖暖灿烂的笑容,忽然心思一动,薛二低声说着,“对,暖暖会很厉害很厉害,暖暖,舅舅教你听辨术,如何?”
暖暖不懂什么是听辨术,眨着看不见的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困惑问着,“舅舅,什么是听辨术?”
薛二揉揉暖暖的头发,咧嘴一笑,“好玩的,来,舅舅教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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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春昭离开后山园子的时候,牵着暖暖的手,身后跟着安嬷嬷等人。
薛春昭低头看着暖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耳朵竖起,一边喃喃的念着,“风声……虫子声……”
薛春昭不由觉得奇怪,瞅了眼身后的安嬷嬷,安嬷嬷会意,带着小笔小墨几人退后了几步。
薛春昭这才低声问着,“暖暖,你在玩什么?”
暖暖眨着眼睛,小小声的神秘兮兮的说着,“听风声哦。是秘密哦。”虽然是她和二舅舅的秘密,可是因为是哥哥问的,她肯定要说的。
薛春昭一愣,随即马上想到——是听辨术!听辨术是薛家军中的斥候才有的本事,舅舅从军时就是隐姓埋名从斥候小兵做起,一步步的爬升到大将军之位,若论听辨术,没人比他更懂。
暖暖现在看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光明,学会听辨术,对暖暖来说,是多了一个保命的招数。
薛春昭弯腰拍拍暖暖的头,柔声说着,“好,暖暖要好好保护这个秘密,不要再说给别人知道了哦。”
暖暖重重的点了一下她的大头,“嗯。哥哥放心。”
薛春昭牵着暖暖的手,慢慢的走回了茶庄。
落日的余晖下,薛春昭小小的身子,紧紧的牵着他的小小的妹妹,走在最前,虽然步伐虚浮无力,带着几分踉跄,可是身形挺直,方向未曾变过,一步一步都努力的踩得稳稳的。
薛春昭看着那落日的余晖,想起小木屋里,外公对他说:
“阿宝啊……留在宁阳的,都是我薛家军的忠诚将士,可惜呀,薛家败了,他们……惨遭不幸,老魏头被砍断了臂膀,许小子被废了内息……除了这几个人,留在宁阳的,就都是我薛家军所荣养的退下来的将士兵卒,他们有的是盲,有的是断了腿,有的是断了手,还有一些是父亲死在战场上的孤儿寡母……过去,都是我薛家军养着他们,现在薛家军败了,他们也无处可依……阿宝,将他们托付于你,是外公的自私,但这也是外公无可奈何之举……”
“阿宝……你娘亲无路可退,外公和你二舅舅也无路可退了。从现在开始,你也无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