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了,黎宛沐最终还是选择将第五份绣图交了白卷,心怀侥幸的想也许白卷就是最好的答案呢。另一边黎廷玓也下考了,他后背隐隐发疼,躲在墙后很久,听着白鹭书院渐渐安静,门外的车马也走完了。自己才慢慢挪出去。夜色将他的面容模糊,偶尔路过的人也认不出他,这让他要强自尊心稍许安慰。
天黑了,黎廷玓一个人往回走,人烟稀芜。天色越来越晚,他不知道黎宛涵等了他很久,带着一身的伤,他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了。黎宛涵坐着马车回去都在害怕,现在不比现代,到处都是路灯。在这里一眼望过去,全是一片漆黑。一丝灯火也没有,直到快到黎府,才隐约看到几家灯火。
好在黎治臻没有心大到让三个宝贝女儿摸黑儿回来,派人去接。夜色里马车上挂着的长灯笼剧烈跳动着,马车跑的很快。远远看见几团灯火,黎宛沐下意识将两个妹妹往怀里抱。车夫恭恭敬敬一句拱手,张口便是江湖话,高声道:“朋友走好,我车里是武泉意师傅的朋友,正往相国府去。劳驾避避。”那边也大声道:“可是黎相国府的。”
“正是。”车夫侧坐在马车上,随意搭上黑靴里的匕首,目光危险。那边一喜,一行人策马过来,亮亮腰牌,道:“公子哥们可还好,大人让我们来接你们。在下黎胥,上元节曾护着公子们出城游玩。”车夫散漫的收回手,背靠车门。黎宛涵记得他,看向黎宛沐。黎宛沐压在黎宛滢耳旁道:“三妹,在车夫背上敲两下,轻轻的别被发现了。”黎宛滢照做,手刚落下,边听车夫道:“那就走吧。夜都深了,外面怪冻得。”
黎胥左手旁的人还想确认一下马车人是否都在,被黎胥拦住。“走吧。”四个人将马车前后左右围住,马车缓缓动了。黎胥和那人走在最前,黎胥单手勒着马缰,这才解释:“里面都是小姑娘,你吓着人家怎么办。”那人不忿,“不问清楚,接回去人不够怎么办。怪罪的还不是我们。”黎胥轻笑一声,“傻子,大小姐三小姐都是娴静的闺秀,四小姐年幼性子顽劣些,也有长姐看着。何况你也不看看驾车的是什么人。”
那人狐疑的回头看一眼,只见车夫身量不高,圆脸紫皮,恭恭敬敬架着车,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黎胥见他看不出什么,便也不再多说,沿途小心护送。黎府的灯笼一闪一晃,渐渐靠近家里。
黑幕星辰暗淡,月亮也不见露脸。
一个独行的黎廷玓更害怕了,他心里告诉自己是个男子汉。一边只有十岁的幼龄,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无助。终于,他遇见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坐在他背上的柴堆上,黎廷玓加快两步。紧紧跟着在男人后面。砍柴人顿了顿,放慢了步子。小女孩打着哈欠,泪眼汪汪的问,“爹,为什么走这么慢啊,我想回家睡觉。”男人笑了,“小赖皮,今天非要跟着我,现在喊瞌睡了。”
女儿在他背后蹭了又蹭,男人心都要融化了。小声道:“累了就靠在爹爹背上睡,小哥哥怕黑。我们陪陪他。”小女孩漆黑明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黎廷玓看,脆生生的问:“大哥哥,你往哪里去啊。你再跟着我们走,就走到我们家去了。”话毕,男人也停下来看着他,问:“小孩,你家大人呢。”
黎廷玓踌躇一下,鞠了一躬。转身就走了。“小孩,小孩。”男人赶紧追上去,盯着他身上磨损泛白的棉袍,看着他比自己闺女还娇嫩细白的手。“你是哪家的大少爷?你家下人呢。”黎廷玓垂着头,退了两步。声若蚊呐的说:“谢谢。”低头疾步走了。
“爹爹,他衣服有血!”小女孩失声道。今夜月色并不好,星辰也是极暗。小女孩竟然眼尖的看出异样。男人人宽阔的掌心一把抓在黎廷玓肩头,黎廷玓惊愕回头。彼此一阵沉默,男人出声道:“到我家给你上点药吧。”
男人强硬的牵着黎廷玓的手,粗粝的感觉磨在黎廷玓掌心让他想哭。他睁大眼睛,舌头顶在上颚上,眼泪一直在他眼睛里滚。小女孩一直好奇的打量着她。小女孩被男人从背上转移到左胳膊单手抱着,黎廷玓眼睛朝天,小姑娘低头看进他眼睛里。“哥哥,你要哭吗。”男人闻言也看向黎廷玓,黎廷玓隐忍的将泪水吞下去。露出一丝笑:“今晚打扰你们了。”
今天太晚了,黎廷玓昨天的伤还没好,伤上加伤,他明天不一定可以走到白鹭书院。他望了望四周,心里估摸着距离,住在这里也挺好。
黎府里,黎宛涵一直惦记着黎廷玓,第二天和黎宛沐出发时才知道黎廷玓可能没有回来,两人面面相觑。黎宛滢昨晚吹了夜风,早上起来有点烫,被黎宛沐姐妹两硬留下来去休息。早晨黎宛沐进考场前,正想对黎宛涵嘱咐一下黎廷玓的事。黎宛涵点头道:“我知道。姐姐你不要担心,安心考试。”黎宛涵点点头,提裙上台阶,进门。
黎宛涵一路小跑到屯青院,万幸黎廷玓来了。他还是昨天那件棉布袍子,脸色红润,一点不像黎宛涵担心的不好。黎廷玓问:“四妹,你怎么在这里。”“你昨晚没回家。大哥今天你跟我们坐马车回去吧。还有两个月呢,你天天这么折腾,也影响你考试。”黎宛涵心中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