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穆斯年不知在夜色中徘徊了多久。伸出手,放下,再伸出手,如此反复,在门口徘徊,迟迟不能再向前一步。
陈太太应该不能接受桑葚离开的事实吧。如此想着,他轻笑一声:“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的,明明是我自己。”
“不能接受什么?”
稚嫩的童音如黄鹂般破开黑夜,穆斯年缓缓放大瞳孔。
是她?
是她。
缓缓回眸,熟悉的身影站在栅栏前,昏黄路灯投下,带出的阴影巨人般将小人儿淹没。而那对曜石般闪闪发亮的眸子穿过黑暗,直达心脏。
桑葚抬手搭在冰凉的栅栏上,摩挲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冷,不给我开门吗?”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宽宽大大的勉强挂在肩上。猴哥嫌麻烦,直接丢给她两件没穿过的T恤当换洗衣物,显然没打算多留她。真是个没人情味的家伙。
看看那头,穆斯年僵直的站在原地,眼神专注得让她十分不自在。一会摸摸乱翘的头发,一会扯扯衣角。
这副打扮不伦不类,像个笨蛋似的。
她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跑出来。都不能确定穆斯年是否在等她,擅自跑回来,很奇怪吧?
桑葚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找台阶:“我只是顺路过来道谢,不用……”把她拒之门外吧?
可这时穆斯年突然有了动作,大步走过来,抽出门卡、打开栅栏,用尽力气拥她入怀。抱得很紧很紧,声音却沙哑低柔:“进来吧。欢迎回家,小桑葚。”
桑葚张了张嘴,最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努力踮起脚伸长手拍拍他的背:“嗯。”
穆斯年调试好水温,准备好沐浴用品,扭头看向浴巾拖地的小家伙,一连串质疑:“能自己洗澡吗?伤好完全没有?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桑葚一脸冷漠的拉紧浴巾:“能洗。好了。不用。”
好歹是三万岁的神,怎么能让后辈帮忙沐浴。
“真的好全了?还是不行,浴室里滑,再摔倒就不好了。”
完了,几天不见这男人过度保护的能力见长。桑葚立马喊停:“我可以自己来,也不会摔倒。”顿了顿,她放低嗓音:“我想吃奶酪吐司,可以帮我吗?”
他该相信她。穆斯年顿悟,不在强求,点头温柔一笑:“你该饿了,我去做。衣服放在门外。”
门终于合上,桑葚舒了口气,一转身,踩住拖地浴巾的角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匡!”她面前立马弹出一层软绵绵的棉花,整个身子顿时陷进去。看吧,就说了“不会摔”。
“这时候还拽着浴巾,真不愧是迂腐的东方神仙。”熟悉的嘘声响起,桑葚抬起脸,面色如常的望向对方――
是西蒙。或者说,是变回本体的西蒙。
那男人有着金色蜷曲的头发,相对亚洲人要立体深邃的五官与白皙的皮肤,鲜红的嘴唇和瞳孔如同流淌浓郁的血液,更不说那长长的獠牙。
他的身材十分消瘦修长,不系扣的黑色衬衫下腹肌若隐若现,坐在窗台上睥睨着她,如同看待盘中餐般兴致盎然。
对此,天帝桑葚总结道:“偷窥狂。”
西蒙一下炸了:“什么啊!吾才没兴趣看你这小屁孩的身板!”
“哦――”桑葚拉长尾音,手脚并用的跑起来,下了逐客令:“那就出去,我需要独处空间。”
“哼,吾才不要,抛下吾自己离开的帐吾还没有算清楚呢。”西蒙气呼呼的跳下来,抄着手钉在原地。半晌,见小天帝没动静,扭扭捏捏的睁开一只眼偷瞄她:“嘛,看在你临走留了药的份上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桑葚这就不乐意了,收回保护障,努力拉扯着过长的浴巾,纠正道:“谁说给你的?还原套餐原价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九毛八一分都不能少,支持银行卡现金支付宝微信谢谢惠顾。”
如今天庭也算她的资产,怎么能说亏本就亏本呢?
心里淡淡的感动被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西蒙觉得自己在给魔生蒙羞:“你、这明明是你留下的!”
“捡到的就算你的吗?”她也没说白给不要钱呀。
理数上说不过她,一不做二不休,西蒙干脆耍起无赖:“吾没钱,你能把吾怎样?”
桑葚给出了标准答案:“根据《三界法规》第三百六十一条,欺诈、盗窃或者进行商业欺骗者出以一万年以上十万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恶劣的,执以废除全部修为经历十八层地狱之苦后投入畜道的刑罚。”
说罢,做了个请便的动作。事实证明,法律武器在神身上依旧适用。
“你、”西蒙同学气炸了,才转头就听见一片“哗啦啦~”的水声,小天帝躺在浴缸里谓叹一声:“啊~神生圆满了。”
故意穿的十分“成熟性感”的西蒙同学脸顿时红到爆炸,一溜烟从窗户翻了出去,老远都能听见他惊慌失措的尖叫:“呜哇!无耻!下流!”
“?”桑葚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无耻下流……是指她吗?
浴室的门忽然被敲了敲,未来得及取下围巾的穆斯年侧站在门前,询问道:“小桑葚?你在说话吗?”
“嗯。”桑葚将脸沉进热乎乎的水里。她说话了,没毛病。
“没有别人进来了吧?我好像听见什么动静。”好像有男人的声音,但……谁会在里面?
桑葚看了看大开窗口,沉默了会,手一挥,窗户便自动关上。她说:“……没人。”
那货各种意义上都不是人。
穆斯年这才放下心来,叮嘱道:“快点洗好,泡久了会头晕。”
“好。”桑葚乖巧的答应,无声的扁嘴抗议――但是她刚进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