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暖暖
暑假刚开始,正是人流量高峰期。大部分是返家的学生。
安检队伍排着长长的队,候车大厅里熙熙攘攘。
听到广播的提示声,赵润桥背着笨重的旅行包,捏着车票,排队检票。
从检票口到了站台,赵润桥才发现下雨了。火车乘务员穿着雨衣,催促着乘客快点上车。因为车厢不远,赵润桥没有打伞,一路小跑到14车厢,还好她走在人群前面,没有排很久队就上了车。
这辆K字开头的列车,A市不是始发站。不少人只到买了站票,赵润桥觉得挺幸运,好歹买到了坐票。
47号,47……
人太多,过道都很挤。
赵润桥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找到自己靠座位。
这个座位靠着走廊,正躺着个中年男人,赵润桥说:“这是我位子,请起来一下。”
中年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坐起来,挪到靠窗的位子。
赵润桥放下旅行包,这包里装了太多东西,不是一般沉。她看了眼行李架,咬牙抬起旅行包,想把东西甩上去。
结果她手腕一酸,旅行包一偏,眼看就要掉下来,她下意识闭眼。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稳稳当当接住了行李包,并把包安全地放了上去。
危机解除。
赵润桥心怀感激,真诚对旁边伸出援手的人说:“谢谢。”
看到那人的脸,她僵住。
额……
这是什么情况?
她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怔怔叫了声:“俞先生,好巧啊。”
一周没见,他脸庞有点消瘦,头发上粘着水,此时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肩头被淋湿了。他背着旅行包,看着她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说:“是啊,好巧。小桥。”
俞哲将自己的背包放到了赵润桥背包旁边,拍了拍手,看她还呆呆站着,指了指座位:“坐啊,小桥。”
赵润桥坐下,此时她对面还有个空位子,但俞哲没有坐过去,反而站在她旁边。她犹豫着,问了出来。
“俞先生你买的站票?”
“是啊。”
“为什么买站票啊?”
“因为没买到坐票。”
“那为什么不买卧票?”
“因为都没了。”
俞哲好笑地想,昨天晚上临时买的票,都还能买到站票。他运气也不错。
赵润桥则是想不通,他这样的老总,火车都没位子了干嘛不去坐飞机。
“你怎么买坐票呢?”
如果他没猜错,她要去的地方应该很远。
她说:“本来是买了卧铺票,但发生了些变故,我改签了。因为改得太晚,只有硬座了。”
这事就要牵扯到李小玉。她生孩子时是她垫付的钱,因为没了钱,原定的考试后第二天的旅行被延后,她不得以改了签,先去俞哲那里兼职。
暑假本来就不好买票,她能买到硬座,也是因为刚好碰到别人退票。
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带着鸭舌帽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对了眼车票,得到确认后,对俞哲说:“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下。”
俞哲面无表情站到一边。
鸭舌帽没有带行李,一身轻松,坐到赵润桥与中年人中间。
赵润桥猜测身边这个同龄人可能是短途,但是她,至少要坐40小时。
不过她回一趟家也要15小时。这么算下来,只是多坐25小时。
也就是一天嘛,睡睡就过去了。
人多,过道里都是人,还背着行囊,过路人都不好下脚。无论人群怎样推攘,他都站在她身边。
俞哲抓着赵润桥的座背,赵润桥背挺直,她离他太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和上次的手帕一样。
对了,那块手帕还在她那里……
乘务员将车门一关,火车悠悠晃晃上路了。站台越来越远,渐渐地,大雨如注,A市也不见了。
火车发出的噪音规律不纷杂,时间一长无论是谁都会习惯。
乘客们或高谈论阔或闭目养神或玩手机。
车厢里有别样的寂静。
可是明明有声音……
赵润桥听着铁轨运动的声音,特意把目光放在外面,看缓慢移动的景物,雨水在玻璃上汇集成一股股水流。她透过这些雨,心里开始一棵一棵数,外面经过了多少树。
可是身边的人不允许她这么无视自己。
俞哲抚了抚赵润桥的马尾:“坐火车打算去哪?”
“回……回家。”她收回目光,仰着头回答。
他提出疑问:“这趟车,好像不走C市吧。”
赵润桥:“……”
“其实,我是去旅行的。”她觉得既然到了这份上,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她忽然明白过来,一开始就没必要瞒着他。
俞哲说:“我知道。”
他甚至连她要去哪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你不是一直在存钱吗?肯定是别有用处是吧?”
她看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还挺了解我的啊。”
其实他知道,只是因为上辈子,她告诉过他。
“大二的暑假,我去过一次燕庄镇。瞒着我妈的,旅游费也是兼职赚来的。可是旅途很愉快,我在那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贵人。他的出现改变了我对未来的规划。”
谈到那次旅行,一年后的她眼睛依旧发亮,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她这样的表情,难免让他产生好奇,那个贵人是怎样的贵人。
是,他也嫉妒。
所以他悄悄跟上来,陪她。
他要她一年后回忆起这场旅行,嘴角是因为他而弯起,也是因为他而念念不忘。
俞哲说:“你骗我说你要回家。”还不止骗过一次。
她撇撇嘴:“是要回家,只是玩完后回去。”况且,对于那时还不熟的两个人,她也没必要说实话。
“那你说过会请我去你家玩,说话算话吗?”
赵润桥想了5秒,她有说过这话吗?
俞哲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忘了,忍住掐死她的念头,公事公办道:“你的离职申请书我看过了,你不是回家。我不批。你今天就当旷工。”
“……”赵润桥一愣,“旷工,旷工怎么处置?”
“罚你半个月薪水。”
“……”赵润桥无语了,小声道,“可是我只做了一周。”
他冷声道:“那你回去之后就再多做一周。”
“……”赵润桥说,“可是工资已经发过了。”
他说:“那就做一辈子。”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年纪轻轻的,凭什么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
过了一会,赵润桥才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没能力,我能在你那一直实习吗?”
怎么会嫌弃?
他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俞哲脸色缓和下来:“这几天我没在。在公司里呆着,还习惯吗?”
赵润桥腹诽:习没习惯跟你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但她不敢说。有你我才别扭啊。
“挺好的,陈主任很照顾我。”
“对翻译这个工作,你怎么看。”
“很有意思的工作,我打算先做下去。”
“嗯。”他满意地应了声。
俞哲依旧记得上辈子,赵润桥来应聘的是翻译。
所以这辈子,重新来过,他给她这个机会,也给她这个环境。
他相信她以后会是一名出色的翻译。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姿势,他低头跟她说话,她仰着头回答。长时间养着脖子让赵润桥脖子酸痛,她说:“俞先生,你来坐会吧。”
他有点意外:“不用。”
赵润桥站起来:“你别跟我客气。”
她抓住俞哲的胳膊:“你坐,你坐。”
俞哲禁不住她的热心邀请,坐下来。赵润桥说:“总算可以俯视你说话了。”
旁边的鸭舌帽男悠悠开口:“要不要我把位子让你,你们坐一起说甜蜜话得了。”
什么什么?甜蜜话?刚刚她们对话哪里甜蜜了?
赵润桥正要辩驳,俞哲已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鸭舌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脸皮挺厚,还真的要他让位子。
赵润桥难得帮腔:“是啊,真是谢谢你了。”
鸭舌帽来回打量他们两眼,泄气了,把帽檐拉低,说:“你们说吧说吧。我睡一会儿。”
俞哲站起来重新让赵润桥坐下,这次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了。赵润桥依旧看外面,继续数着树。她不知道俞哲一直在看她。
他庆幸站在这个位子的是他。
不过赵润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抬起头,撞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