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老狐狸是想来个大的,将这些拉帮结派、风吹两边倒的草包处理了!
毛骨悚然,贾琏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
呵,烈火油烹、鲜花似锦。
老皇帝如今将贾元春捧得高高的,贾家这些人也不知道收敛,到处耀武扬威。
如今宁荣二房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这些人竟然还敢往上凑。
尤其里头的黄孙贵胄。
贾琏默默看着原本死气沉沉的贾宝玉和北静王谈笑风生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
北静王、虽然表面上不似忠顺亲王受宠,但如今和顺亲王被幽禁,忠顺亲王失了圣心,太子棺材板的,铁面无私得让人咬牙切齿,他似乎最近在皇帝面前格外得脸。
旁边贾宝玉和北静王聊得宾主尽欢,北静王不得又说着节哀云云的话,贾琏现在旁边陪着,偶或也应上两声,只是并不十分活跃。
如果贾琏没有猜错,怕是上头老皇帝的耳目也有考量他的意思。
秦可卿的身份如今板上钉钉,老皇帝尽管那天对他还算和颜悦色,只是伴君如伴虎,贾琏是不敢轻易造次的。
老义忠亲王再怎么说原先也是当了几十年的太子,余党无数,从忠顺亲王隔三差五就要带节奏灭一批就可以窥见其中势力。
所以老皇帝对他并不是分放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贾琏却是步步惊心,半点不敢放松。
毕竟这几天贾府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其中肯定也避免不了有心人的捧杀之举。
贾宝玉才没有贾琏心思这么重,因见北静王仪表堂堂、又素闻北静王的贤德,且才貌俱全,风流跌宕,不为官俗国体所缚,所以当真兴奋无比。
又见北静王世荣头上戴着净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腰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而那北静王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
和贾宝玉贾琏寒暄一二,便朝旁边站着的贾政笑着开口。
“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贾政连道不敢不敢,北静王笑着摇头,玩笑似的指了指贾政,然后又朝贾宝玉开口。
“衔的那宝贝在那里?”
贾宝玉见问,连忙从衣内取出,递与北静王细细看了,又念了那上头的字。
北静王仔细摩挲一番,心道稀奇,便又。
“果灵验否?”
怕贾宝玉没有分寸,贾政闻言连忙开口。
“虽如此说,只是未曾试过。”
北静王一面极口称奇,一面理顺彩绦,亲自与贾宝玉带上,又携手问贾宝玉几岁,现读何书。
身子不由自主一阵哆嗦,贾琏默默离北静王远了些。
贾宝玉如今正值少年如玉,这些日子又是守孝摔盆的,很是憔悴。明月般的脸盘子带了几分惺忪的迷茫,露出来的尖下巴很是让人我见犹怜。
嘴角微微抽搐,贾琏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看着面前两人兴致勃勃的交谈。
贾宝玉一一答应北静王的话,声音清脆中又带着丝丝沙哑。北静王见他语言清朗,谈吐有致,一面又向贾政笑道。
“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贾政陪笑。
“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赖藩郡馀恩,果如所言,亦荫生辈之幸矣。”
北静王但笑不语,摆摆手,然后看着贾政认真的开口。
“只是一件,令郎如此资质,想老太夫人自然钟爱。但吾辈后生,甚不宜溺爱,溺爱则未免荒失了学业。昔小王曾蹈此辙,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邸,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内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垂青目的。是以寒邸高人颇聚,令郎常去谈谈会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
贾政忙躬身答应,感动非常,北静王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下来,递与宝玉道。
“今日初会,仓卒无敬贺之物,此系圣上所赐茯苓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
贾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
贾政带着宝玉谢过了,于是贾赦、贾琏等一齐上来,叩请回舆。
北静王这才笑眯眯的看向贾琏。
“逝者已登仙界,非你我碌碌尘寰中人。小王虽上叨天恩,虚邀郡袭,自当以逝者为大,不可乱了伦常。”
贾赦等见执意不从,只得谢恩回来,命手下人掩乐停音,将殡过完,方让北静王过去,不在话下。
跟着扶灵铁槛寺,王熙凤又是几头跑着不得闲。
说笑间,已赶上大殡。早又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铁槛寺中僧众摆列路旁。少时到了寺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宝珠安理寝室为伴。外面贾琏款待一应亲友,也有坐住的,也有告辞的,一一谢了乏;从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一直到未正时分才算了结。
里面的夫人小姐们皆是王熙凤和李纨两人接待,先从诰命散起,也到未正上下方散完了。
只有几个近亲本族,等做过三日道场方去的。
秦可卿和贾迎春,贾琏事先就说了不许来的,留在家里陪着贾母,余下几个小孩儿,又由刑氏带着往回走。
但贾环、贾宝玉却依旧是跟着的。
王熙凤李纨也是依旧住在这儿的,同时一并留着的还有贾琏。
原来这铁槛寺是宁荣二府当日修造的,现今还有香火地亩,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