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在浴桶里坐了好久,蜷曲环抱着身体,下巴抵在膝盖上,鼻子堪堪露出水面。
她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呼气,吹水面上的花瓣玩,完全没意识到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突然,厢房的门被一掌拍开,靳玉身形如风,掠进屏风之后。
两人相顾无言。
靳玉立刻转身走到屏风另一面,将房门关好。
“水凉了,还不出来?”声音清冷。
柔安恍惚着将头抬出水面,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似乎有敲门声响起,但她听而未觉。她又发呆了一会儿,才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屏风之外。
靳玉听到她出来的脚步声才回头,但一回头,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去屏风后拿来软巾,将一直无意识地跟着他团团转的柔安按在桌边坐下,用布巾吸走她头发上的水,又隔着另一条干净的布巾用内力将她头发烘干。
柔安觉得脑袋上暖烘烘的,不由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就差发出“呼噜呼噜”的喉音了,不一会儿头就开始往下一点、有一点。
等靳玉将她的长发彻底烘干,她早就靠在他怀里了。
他无奈地将她抱去床上,拉好被子,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被她从背后抱住腰。
“……放开,快睡。”
不放开,不说话。
靳玉叹气,转身坐在床前。
柔安勉力撑起重若千斤的眼皮,睫毛耐不住微微颤动,不甘心地看着他。
两人对峙半晌,靳玉叹气,脱下外衫,上床将她揽入怀里。
“睡。”
柔安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终于把眼睛闭上了。
……
清晨,幽禽弄舌,室内漫上蒙蒙亮意。
柔安数次努力睁眼,才彻底从那个沉重的梦里脱离出来。
她盯了蜜合色的床帐半晌,梦境里的明黄帐幔还是那么清晰,脑中映出的帐幔褶皱都同记忆里御书房中布置的一模一样。
柔安闭眼,威严的男声仿佛又在头顶响起,流露着慈爱和怀念。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这句话让柔安一怔。
严格说来,她和已逝的贵妃长得并没有那么像,虽然都是美人,但贵妃是柔长的凤眼,而她则遗传了皇帝的长睫大眼,母女二人长相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
柔安不解地看向她的父皇。
“你们的笑容很像。”他顿了顿,似在回忆,“你的笑容,和你母妃一样,如御花园中晴日里盛放的百花,娇妍芳馨,令人悦目,沁人心脾。”
柔安听了,静静垂下眼睫,恭顺柔和地回道:“那是女儿的福分。”
“是啊,你是有福的。”皇帝语声端肃,像是定论,又像是承诺,他像天下间所有父亲看着子女一样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舐犊之爱。
后来——柔安大睁着眼冷静地回忆——后来,她就奉旨前来和亲了。
她不知道皇帝所说的福分指的是什么。
是赐一桩好婚?对于她这样一个没什么政治抱负的公主,想来那就是最好的福分了。
但哪怕不是,也肯定不是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