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递给母亲看。
敏元愣了愣,仔细瞧了瞧女儿青葱般的手,并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面露不解。
“母亲,你瞧我这手,可有半点茧子和划痕?”意映笑眯眯地看着母亲。
敏元恍然,是了,她见惯了世家小姐们的手,是以方才看见女儿白白嫩嫩的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可她却忘了,沅沅这些年,并不是被养在深闺的姑娘,而是一户人家的奴仆,这双手,却不太与先前的身份相符了。
只是,她还是不太明白,这与她方才问的,有什么干系。
意映见她明白了,便继续道:“养母一家养了女儿这么些年,女儿也该同母亲说道说道家中的情况才是,母亲说是不是?”
敏元暗道这是要转移话题,却也不太同刚失而复得的女儿计较,笑着点点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将她的沅沅养到这个年岁,她也是好奇的。
“养母姓秦,单名一个清字,北直隶保定府人氏。年幼时被父亲卖给了保定府裴家做丫鬟,签了死契。她精明能干,没过多久就得了提拔,指给了裴家一位嫡出小姐做二等丫鬟。过了几年那裴小姐出嫁,她便随她一同到了裴氏的婆家,临安赵家。到了十八岁,便被裴氏指给了赵家外院一个叫周池的年轻管事,成亲三年便儿女双全,儿子取名周朗,女儿取名周知岚。后来那女儿遭了大难,又捡回了我。
自从将我带回周家,秦氏便对我视如己出,六岁就想法子请了街坊中一位善琴的娘子教我弹琴,又送了许多礼托了教赵家小姐们习字的女先生给我启蒙,她擅长女红,便日日手把手教我如何刺绣……周家并不算十分宽裕,可这些年来,花在我身上的心血和银钱,比我那哥哥都要多上许多……”
敏元听罢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疼惜女儿,是因为在她心里,儿子和女儿都是心头肉,且她如今也有这个实力宠溺儿女,但放在寻常人家,却有些不可想象了。
民间常有言道:女儿是赔钱货,待她再好日后也是要卷着银钱去别人家的,抵不上儿子传承姓氏,继承香火,遇上看重孝道的朝廷或是有良心的儿子,还一定会给你好好的养老送终。
是以市井之家多重视男丁,女儿给口饭吃就算不错,更不用论什么琴棋书画的教养了。且听沅沅说,周家只是家生子,根本无需让女子识字,只要会干活,可不比什么都强?
想到这儿,她对未曾谋面的秦氏就多了几分好奇和感激。若她将沅沅养成了个睁眼瞎,她恐怕在教养上还要多费好几年的功夫才能让她不落于人后,不被人耻笑,这才真真让人头疼。
不过,细细想来,秦氏这样的举动,也委实奇怪了些,这样就像是,在为送沅沅回来做准备似的。难不成,秦氏与当年的人贩子有关系,知道沅沅的真实身份?或者,她就是那些人贩子中的一伙,遇见了杀人灭口的元凶,才情急之下带着这个人质逃走了?
她面色微变,若是如此,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秦氏了。说起来她的确是对沅沅有养育之恩,但若是动机不纯或是有罪在先,谁是谁非还真是个理不清的问题。她顾忌的,是沅沅话里表现出来的明显的孺慕之情……
她拍了拍意映的肩:“我知道了。你放心,母亲会好好答谢周家人的,你来时辛苦,今夜好好歇息一晚上,有什么话,咱们母女俩明日再好好说。总归你已经回来了,不急在这一时。”敏元已经恢复了神态,将眼中的顾忌掩去,笑得和煦,只是那笑容,终究没能直达眼底。
意映忙扯住了母亲的衣袖。母亲这样子,定是想要查个明白了,既然如此,借旁人之口倒不如让她亲口告诉母亲,省得有小人暗中作怪,让此事没了转寰的余地。
敏元看着女儿,心中微动,见沅沅这样子,想是知道其中内情?
“怎么了,沅沅?”她复又坐到床边,目含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