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一名小太监摇着一块羊皮朝石重贵跑了过来,大声叫道,“好消息,好消息啊!”
石重贵精神一振,站起身来,一把捉住那小太监,拎住他胸口的衣襟,大声问道:“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刘知远带兵打过来了?快说,你倒是快说呀!”
“不,不是!”那小太监被石重贵勒得气都几乎喘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张,张彦泽从,从宽仁门传入契,契丹大汗的书信,言,言明不会攻打皇宫,并说要保,保全太后与皇上。”
石重贵大失所望,一把抢过那羊皮,果然是耶律德光的亲笔书信,书信中尽是慰勉之辞,显然,耶律德光并不打算逼死石重贵。
“这算什么好消息!”石重贵一脚将那小太监踢翻在地,正要将那书信扔进烈火之中,却被张尽忠一把抱住。
“陛下,陛下,这的确是好消息!”张尽忠眼珠一转,大声道,“耶律大汗既然写了这封信,这说明他对陛下的香火之情未绝。只要皇上做得合耶律大汗的心意,大晋的江山未必不能继续延续下去,皇上仍旧是九五之尊,这,怎能说不是好消息?”
石重贵身子一僵:“你是说,要朕向那耶律老贼俯首城臣?”
“陛下呀!都什么时候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张尽忠大声劝说道,“当初韩信尚有胯下之辱,大唐太宗皇帝也有渭水之盟(注1),西汉高祖皇帝也有白登山之耻(注2)。皇上,天下哪有迈不过的坎,过不去的河?”这段日子,张尽忠看了不少史书,对历史一些事件也有了一些了解。
“真有用吗?”石重贵颤了颤,迟疑了片刻,也知张尽忠也不可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颓然道:“也罢,为了我大晋的江山,朕就忍了这一回!”
于是石重贵下令灭火,打开所有的宫门,又召翰林学士范质草拟了降表,进奉给契丹大汗耶律德光。
降表中曰:“孙男臣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今与太后及妻冯氏,举族于郊野面缚待罪次。遣男镇宁节度使延煦,威信节度使延宝,奉国宝一、金印三出迎。”
太后也上表称“新妇李氏妾”。
傅住儿当即入宫内宣示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旨意,石重贵脱下黄袍,穿上素色衣衫,跪在在承庆殿中叩拜听从傅住儿的宣示。
朔风阵阵,万物枯槁,傅住儿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石重贵那颓然落寞的身影更让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的萧瑟,教人悲从中来,宫内左右侍从们不由得掩面涕泣。
开封城中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也是各自寻找门路,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阿谀奉承,只望能得耶律德光的赏识,继续他们的荣华富贵。
听闻张彦泽入城,开封府尹桑维翰的门客劝他逃走,桑维翰叹道:“我乃大晋臣子,中原之所有今日,我罪不可赦,岂能逃走?我桑维翰负罪于天下,天下虽大,却已无我容身之地!”说罢桑维翰安排家中眷小,让其准备自己的后事,静坐庭中待命。
不久,张彦泽果然以皇帝的名义召桑维翰入宫,桑维翰在天街处遇见李崧,两人停下马来说话,才说了几句话,便有军吏在马前揖请桑维翰去侍卫司。
桑维翰自知凶多吉少,难免一死,回头对李崧道:“李大人,您这位侍中主持国政,现在大晋没了,老夫亦将蹈死而去,不知侍中何为?”
李崧满脸愧色,无言以对。
在侍卫司,张彦泽倚坐在床榻上,态度十分傲慢:“桑大人,当初你权柄天下之时,可曾想到过今日?听我一句好言相劝,耶律大汗素来念旧,只要你能归顺大汗,还能保你苟延残喘。”
桑维翰哈哈大笑,遥指着张彦泽,道:“荣华富贵,老夫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如今年事已高,早死几年,晚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又何须再折节去降那耶律德光?
青史之上,无论是遗臭万年的骂名,还是泽被百世的赞誉,终归会留下老夫的名字。
可你呢?你的结局怎样,老夫拭目以待。你身为晋臣,阵前投敌不说,更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当初,先帝从罪人之中把你提拔出来(注3),对你容忍有嘉,皇上更是授予你兵权,让你管辖一个大的藩镇,对你无比信任,可是你是如何来报答先帝与圣上的?灭掉大晋,逼皇上退位?你如何还有脸来对老夫说出这等话来?
哈哈哈哈,老夫死无日矣,可是你张彦泽又能活多久?
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容忍你这般行径,耶律德光爱惜他的羽毛,不肯亲自来做,才会让你这叛将来做,从今以后,灭晋之罪,都积于你一身。为了安抚民心,只怕要不了多久,耶律德光就会拿你开刀。”
张彦泽脸色大变,无话可答,只是派兵看守住桑维翰。
当夜桑维翰投缳自尽,世间传闻,是张彦泽恼怒桑维翰,亲手勒死桑维翰后再挂到粱上,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张彦泽一人知道。只可怜桑维翰一世权臣,竟然也只是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张彦泽入城以来,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市井流氓也趁乱也争相杀人掠夺财物,两天后张彦泽才下令停止,这时,整座开封城已经被洗劫一空,因此,开封城的百姓对张彦泽无不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