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你来都来了就顺便把那凶鱼也解决了嘛,何必留这么个残局给我们。
师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现身到离去,全程不到五分钟,却技惊全场,举手投足下,非但将虚空裂缝闭合,还直接将吴哲湮灭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神仙看不过眼,闲来无事插了一脚。
所有人都还未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甚至有人还难以置信地询问身边的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师父目送师祖离去之后,便立即吩咐人查看孩子们的伤势,我往那边一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一直没有关注,现在乍一看,此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孩子,几乎个个七窍流血,模样惨不忍睹,其余的就仿佛那受惊的羊羔,紧紧挨在一起,惊魂不定地望着我们。
这一幕看得我无比心酸,就连我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心中都不免有些胆寒,更何况这些从未接触过这世界之中不为人知一面的孩子,我实在无法想象,留在他们幼小心灵深处的阴影有多么巨大,也不敢想象会对他们将来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产生多大的改变。
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们这样的修行者存在于这个世间到底肩负着多大的责任,我们一直站在一条无比隐秘而残酷的战线之上。
师父一声吩咐,立即就有人上前检查这些孩子的伤势,从他们的脸色上看似乎不太乐观,检查完之后,那人阴沉着脸站起身,告诉师父,这些孩子的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严重的已经发生破碎,需要立即送往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是师祖的神威让这些人彻底折服,这个人说话时对师父十分尊敬。
就在这时,不远处烧得一片狼藉的树林之中,匆匆忙忙赶来了一大群人,少说也有三十多,这些人一个个都身着黑色中山装,从林子中走来看的不是很清楚,直到走近了,方才辨别得出,看来是宗事局的人赶来了。
不过这些人人人脸上挂着震惊的表情,看样子都看到了师祖现身的那一幕,想来也是离我们不远,或者就在附近,只不过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就是值得商榷了。
带头一个中年人个子很高,少说也有一米八,颧骨突出,脸上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子精明,身形十分健硕,手背上青筋突起,必然是有两把刷子,他瞧见站在面前的师父根本没搭理,而是朝着干爷爷躬身抱拳道:“在下苏南局刘子明,见过真人,不久前才接到马王山的消息,方才带人匆忙赶来,未能及时赶到,还请真人见谅。”
听罢,我忍不住翻了下白眼,黎墨中午就告诉了省局巡视队的沈斌,晚上精水凶鱼现身马王山,可是这刘子明说才接到消息,谁能相信,难道宗事局对于消息的处理能力这么差?
沈斌隶属省局巡视队,算得上是刘子明的上司,上头往下传达消息能慢?
再说了,马王山现凶鱼的事情早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就算是当做传言,耳边也总归吹了风,像这样的大事不派人监视一下说得过去么?
刘子明这一番作态立即就让我心生反感,看样子宗事局中也并非全部都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之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干爷爷受了伤,一直扶着鸿真大师,抬头看了一眼,用鼻尖指着师父说道:“有什么事跟他讲。”
刘子明听罢微微一愣,直起身子,转向师父,微微一拱手,还未开口,师父却先打断了他的话头:“那些孩子多少受了伤,立即送去医院就诊,其他的也要检查一下。”
刘子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孩子,没有动,而是接着开口问道:“不知那凶鱼……”
“救人要紧你不懂吗?”师父顿时皱起了眉头,脸上显出一丝愠色,直接打断了刘子明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噎住,刘子明脸色顿时难看了数分,不过碍于周围有众多修行者在场,加上干爷爷这样有头有脸的人也指名让师父说话,便不在多言,只好吩咐手下将那些孩子送往医院。
见这些人忙活起来,师父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白棱长老,“这位茅山的白棱长老身负重伤,也送往医院救治,茅山的事情你们与他们沟通便可。”
师父的话刚说完,干爷爷便接过话头,指着一直跪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张瞿长老说道:“他是龙虎山的张瞿,今日最惨烈的莫过于龙虎山,二十余个弟子全部身亡,你们也带他离开吧,好生宽慰,不要让他再寻短见。”
听了干爷爷的话我才注意到,张瞿长老自始至终都呆呆地跪在阵前,扶着那个方脸弟子,呆若木鸡,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全然不复从狱中逃出之时那般气势凌人,就好像是一个刚刚丧子的老人,神智恍惚,一蹶不振。
叫人心碎。
刘子明听罢顿时态度陡然一转,好是一番应承,急匆匆地带人用担架将白棱长老送走,又命人带张瞿长老离开。
看得出来那刘子明并不认识白棱和张瞿两位长老,不过听过他们的名号,他也并非傻子,能够明白师父言语之中的用意,在听了师父的话后,对待师父也是态度立转。毕竟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能够跟天下顶级道门打好关系,自然是这些人求之不得,而且茅山就位于苏南,此去不过百余公里,头上有这样一座大山压着,行事难免得看茅山的脸色,这个人情可比那凶鱼有价值得多。
然而张瞿长老死死抱着自家弟子的遗体,不肯挪动半步,让劝他的人好是一阵束手无策,好在师父见状,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张瞿长老的额头,随即他浑身一震,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宗事局的人再去劝说的时候,终于是能够听得进劝说了,不过在临走之前,他一再要求,将这些龙虎山弟子的遗体带回龙虎山。
望着这样的伤别之景,师父由衷地叹息道:“恐怕此人今后的修行再无寸进了。”
我问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师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默默地指了指自己的心。
我顿时明白过来,是心境,心境变了,恐怕张瞿长老日后将会一直背负着自责和悲伤的情感,不但会影响他的心性,对于他修行自然也会有很大的阻碍。
所以若是想要将修为提升到至高的境界,自身的心境也需要淬炼地如火纯青。
这一大群孩子孩子人数众多,三十多人也根本不够,好在还有其他伤势较轻的修行者帮衬,陆陆续续便有一半多被送离。
而孔嫣似乎没什么大碍,一直抱着黎墨的大腿哭哭啼啼,死不撒手,也就没有跟着其他人离开,不过并不代表她一点事也没有,黎墨一边好生安抚,一边给孔嫣号了脉,随后骗着她喂了她一颗红色的药丸,我才发现黎墨的脸色舒缓了许多。
恐怕孔嫣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只不过暂时影响不大。
而师姐也在给师兄疗伤,也不知师兄什么时候不小心被利器划伤了左臂,留下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血淋淋的,看着有些瘆人,好在不是很深。
只不过师姐总是有意无意地朝黎墨那边打望,下手也没个轻重,搞的师兄一直在嗷嗷叫。
刘子明带着手下张罗着运送孩子,便没再打扰师父,而师父,则背着手来到石台边缘向下张望。
我跟着师父来到石台边缘,这才发现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烤鱼已然不见了踪影。
忍不住问师父道:“师父,那凶鱼竟然没死!为什么师祖不把他解决了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