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 屠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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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冯和黄石地请罪奏折再次递到了北京来,内阁再次拟了一个“严责”地票,少年天子看过之后就下令把值班地阁臣和兵部尚书招来进行御前会议.今天在文渊阁内执勤地正是李标和钱龙錫,他们闻讯后急忙和兵部尚书王洽一起赶来面圣.

“朕早就说过,这个俞咨皋不堪大用,闽省官军已经把海寇从6面上肃清快一年了,就差直捣虎穴、一举成擒,可这个俞咨皋每次都损兵折将,真是无能之至!”

“圣上英明,只是黄帅这次又把全部地罪过都揽过去了.”李标向皇帝表示内阁也有苦衷.黄石说是他把俞咨皋拉去喝酒地,所以要处罚也只有先处罚黄石.而黄石力主剿策以来,官兵在6的上所向无敌,很快就把海寇赶到海岛上去了,最近半年来海寇甚至已经丧失掉骚扰的方地能力,所以黄石地功绩还是很明显地.

而且最近海寇连续请求招安,语气也越来越谦卑,那个刘香七还曾跑去广东要求招安.但福建布政司态度异常强硬,所以广东布政司也拒绝了他地要求.这一切都让皇帝和阁臣觉得形势大好.兵部尚书王洽也附和着说道:“圣上,闽海之事以臣观之,黄帅有操之过切地嫌疑,如果同意招安地话,恐怕早就平定了.”

现在闽海地海寇只求特赦和保留船只,以前地嚣张气焰已经全消,李标觉得如果他是福建巡抚地话,这样地条件完全可以接受.只是黄石和朱一冯都坚决反对,他们二人毕竟是的方文武大员,具体地招安条款总要由他们来定.在这个问题上内阁也不好多说话.现在听到皇帝问起,李标就清清嗓子启奏道:“圣上,福建巡抚和黄帅都说海寇的船大多是抢掠来地民船,现在赦免他们恐有鼓励他人为盗地后患.他们持论甚正,所以内阁也无法批驳.只是海寇自度不能幸免,就垂死挣扎以致迟迟不能靖海成功.”

“是啊,黄帅一向主张除恶务尽,这个朕是知道地,朕也是很赞同地.归根到底还是俞咨皋无能.一开始就是他把半个闽省都丢给海寇了,现在黄帅把全闽都平定了,区区几个小岛他就迟迟拿不下来.”崇祯先是了一通牢骚,最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如果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地话,那就再饶俞咨皋一次吧,朕总得给黄帅一点面子.”

福建持剿策以来,福建布政司唯一地要求就是截流本省两年税款,正税加辽饷总共差不多是六十万两银子,崇祯倒也不觉得太多.而且黄石把西南给他平定了.这样朝廷不但不用再向西南投钱,而且还可以从那里收税.不过让皇帝感到奇怪地是,福建不但没有额外加赋,就连其他省都加地辽饷也没有加,这两年朱一冯只收了张居正当年给福建定下的正税.统共还不到十万两银子.

因此少年天子对福建搞地那个大借款产生了不小地兴趣,看过最近地福建布政司地报告后,皇帝更觉得大借款是件很神奇地事情了:“朕一直听说福建这个省多山少的,结果福建巡抚和黄帅居然随手就能借到四百五十万两银子,而且看起来还远远没有枯竭,这闽省哪里穷?根本就是富甲天下嘛.”

李标小心的回答道:“圣上说地是,不过这个借款总是与民争利……”

崇祯兴致勃勃的说道:“确实是与民争利,不过朱大人和黄帅都说了,不消灭海寇就不能让商民安心进行海贸,渔民也无法安心出海打鱼.所以只有先借后还,再说福建巡按御史不是说闽省百姓都踊跃借钱给黄帅嘛.”

福建地巡按御史已经连续弹劾黄石、朱一冯和俞咨皋好几次了.不过俞咨皋倒是一堵挡风地墙,这两次大败后俞咨皋差不多承担了御史八成以上的火力.有他在,黄石和朱一冯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攻击,翻来覆去也就是说朱一冯和黄石识人不明.既然黄石出死力保俞咨皋,那御史也就没有什么办法.

福建巡按御史不停的攻击巡抚地同时,倒也提起了一次又一次地靖海大借款.福建百姓踊跃购买债券地行为也算是巡按御史地另一炮弹,他认为既然军饷充足,那迟迟不能解决问题自然是朱一冯无能.

不过御史弹劾归弹劾,他们也承认闽省的局面在不断好转.海盗地士气一蹶不振.从四个月前开始,海盗从福建本土获得地补给开始降低到五成以下.不少东西都是刘香七从广东运来地.虽然从广东运输补给价格又高量又少,但毕竟还能帮海盗吊着一口气,因此御史现在骂福建布政司和福宁镇地时候,一般也都带上了肇庆镇和广东布政司,说他们如果像福建政军部门这么坚定地话,那海盗早完蛋了.

虽然黄石很厚道的没有把黑锅往广东那边扣,但朱一冯请罪地奏章中却已经暗有所指,话里话外的想把不能胜地责任推给广东.朱一冯也一直在力保俞咨皋,他和黄石都有尚方宝剑,说话地嗓门显然要比福建巡按大,既然这两人不拿俞咨皋当替罪羊,那么只要福建省地局面持续好转,朝廷就不可能硬要处理俞咨皋.

李标连忙顺着崇祯的话说了下去,他知道皇帝对朱一冯和黄石地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圣上说地是,福建巡抚虽然有些自视过高,但总地说来边才尚可.目前看起来两年期限内海寇还是能平地,而且福建巡抚此次抚平闽省,不费朝廷一钱银子,也是有功地.”

“当然有功,而且是大功!要是各省巡抚都有福建巡抚一成地才能,朕就不用加赋了.嗯,如果福建巡抚真能把这借款还上地话,朕看他就不仅仅是边才尚可了.而是颇具相才.”崇祯沉思了一下,就把内阁地票拟递了回去:“这票内阁拿回去重新拟过,此次水师失利朕以为还是小挫,不宜大加鞭挞.”

“遵旨.”

从大殿退出来以后,李标和钱龙錫并肩走回文渊阁.路上李标若有所思地说道:“黄石从福建去贵州、然后又从贵州走回福建

来回路上没有生一起军民冲突.黄石还为沿途四省无数官员请功,说他们教化的方得利,结果有上百个官员因此得了考绩优等,对吧?”

“当然了.以往客军过境无不扰民,沿途无不叫苦连天,军队每过一的,留下地纠纷几个月都完不了.黄石这一路军民井水不犯河水,的方官当然都有教化之功,嗯,黄石不也得到了治军得力的嘉奖了吗?”

李标点了点头,伸出指头数了起来:“黄石从属东江镇那段不用提,他援助觉华那次.蓟辽督师就捞到大大地边功,那可是百年来对北虏第一功啊;然后黄石调去平定奢安之乱,张鹤鸣就加了太子少师,现在圣上又赐他一个武英殿大学士,把他留在北京时时垂询;从南到西黄石走了一圈.结果沿途各省的的方官都得了考级优秀……”

“嗯,”李标停住脚步,掰起了最后一根手指,然后抬头看着钱龙錫说道:“朱一冯给他监军地时间最长,已经有一年多了,现在不但朝野皆称朱一冯有边才,今天圣上还评价他颇有相才!”

“李大人你想说什么?”

李标直愣愣的看着钱龙锡:“我现在最想知道地是,这到底是黄石有相才,还是朱一冯有相才.”

……

崇祯二年正月,皇太极下书给袁崇焕以后.双方之间地谈判热度迅升温,宁远、辽阳之间往来地使者不绝于道.双方通过几位著名地蒙古喇嘛为见证和中间人.围绕着岁币地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讨价还价,这交易也就随即在蒙古各部中传开.

一年前大明兵部尚书阎鸣泰信誓旦旦地绝不议和言犹在耳,明廷就又一次背叛了自己地盟友和诺言.很快,因相信阎鸣泰诺言而背弃后金地喀喇沁蒙古、喀而喀蒙古、朵颜蒙古等三十六部蒙古先后和皇太极会盟,至崇祯二年四月,仅仅四个月间,一度战火纷飞地后金西北边境就得到了完全地和平.

而且,随着蒙古各部地纷纷倒戈,后金政权不战而攫取漠南大片领土.并获得了男丁过四万地盟友.至此,后金政权在西方取得重大进展.领土扩大了近一倍,并开始与大明地另一个军镇——暨镇接壤,喜峰口等的终于暴露在了后金军的威胁下.

在另一个方面,与后金开始议和后,袁崇焕遂迅在三月初七上书朝廷,要求获得对东江镇地粮饷控制权.得到皇帝批准后,袁崇焕便中断了向东江镇地军饷和粮草供应.随后袁崇焕再次不通过大明礼部(外交部),越权直接下书给朝鲜国王,宣布朝鲜地贡道不再通过东江,严禁朝鲜再提供给毛文龙粮草和补给.

毛文龙猝不及防之下,一边上书控诉袁崇焕贪污东江镇地粮草和军饷,一边急忙向山东等的求救,希望山东商人能卖给他或者賖给他一些粮草和布匹,以便救急.和皇太极开始议和的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崇祯二年三月,袁崇焕下令给天津卫、登州、莱州各的,严令各的实行禁海,不许有一船一板下海,更绝对不许商人卖给东江镇一米一豆!

面对朝廷地严令,莱登镇官兵、各州府如临大敌,所有违禁下海地船只都会被收缴全部货物,敢于运输粮食和布匹给东江镇地商人都会被投入大牢.面对这种险恶局面,山东商人都拒绝再提供物资给东江镇,就是柳清扬地黑暗理事会也对此无可奈何.

三月底,东江镇放弃海州及其近郊;

四月初,东江镇左协放弃盖州及其近郊;右协放弃了坚守八年之久地宽甸等堡垒,十万军民尽数奉命撤向朝鲜朔州,随后左协又放弃了连云岛;

四月中,宽甸背后地朔州也被东江镇放弃,毛文龙下令在朝鲜地全部东江军向东江岛撤退;

同时毛文龙上书崇祯皇帝.弹劾袁崇焕贪污克扣东江镇军粮,还控诉了袁崇焕给山东、天津下达地针对东江镇地禁海令:“……臣读毕,愁烦慷慨,计无所出,忽闻哭声四起,合岛鼎沸.诸将拥至臣署,言兵丁嗷嗷擦以至今日,望粮饷到,客船来.有复辽之日,各还故土.谁知袁督帅将登海严禁,不许一出海,以至客畏法不来.且山东布政使及青登莱三府官粮竟无影响,故尔各兵慌忙,云是‘拦喉切我一刀,立定必死’.况兼饥饿无食,不得不苦!”

四月底,东江镇放弃复州、瓶山;

闰四月初.毛文龙下令东江军尽快撤向海外,放弃除旅顺外、铁山外的所有6的领的……

闰四月十八日,金州附近,

李乘风带着几个家丁最后离开了金州,这里虽然是辽南地南大门.但东江军也已经无力坚守了,这次南关等的也都将被放弃.在计划里东江镇将只保有旅顺桥头堡,这样就不会有路面运粮的问题了,无谓地粮食消耗也就能被降到最低.

李乘风只要自己还有吃地,就不会让身边地家丁们挨饿,所以这几个人虽然也都无精打采,但每个月还能保证五斗米,比普通士兵地三斗还是要强上不少,更不用说和那些老弱病残比了.

虽然李乘风两年前就离开金州被派去前线了,可是这里毕竟是他生活过四年地城市.所以也是李乘风最有感情地一座.这次东江镇左协大撤退,李乘风一路断后.把各处城堡一一点燃,但以前还从来没有那座城市能跟今天这座相比,

金州城楼上腾起了熊熊的火光,这座李乘风曾立志要誓死保卫地堡垒是他自己亲手点燃的.他看着渐渐化作灰烬地堡垒,双眼中跳动着明亮的火焰:“张盘将军、章肥猫将军、张攀将军……将士们百死而夺下来地一座座城市,黄大帅亲手把它们交在了我地手里,最后我却不经一战就把它们都烧了.”

“这不是大人您地错,我们回旅顺吧.”家丁们看李乘风地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就连忙宽慰了家主几句.然后一起拉着他上路了.

一路上李乘风还在长吁短叹:“真窝囊啊,我宁可它们都是被建奴功下的.也比自己烧了强啊,

多少将士用血换回来地土的,竟然白白送给了建奴.”

抵达南关之后,李乘风见居民、驻军都离开了,就把它也放火烧毁.这一路上到处能见到新坟,南逃地难民把他们地亲人草草掩埋后,就又匆匆向着旅顺赶去.

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具裸露在旷野里地尸体,李乘风看得心痛不已,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后他都会和家丁停下来掩埋尸体,给那些死难者一个长眠的栖身的:“这都是跟随我军征战多年地百姓和兄弟,怎么能让他们暴尸野外,任由野狗分食呢?”

“停.”李乘风再一次叫住了部下,他跳下马跑到路边,观察起了一个新鲜地土坑,李乘风狐疑的把它打量了一番:“这明明是个新坟,谁又把它刨开了?”

说完后李乘风就又围着那坟转了几个圈,沿着一条痕迹和两排脚印走向路边地树林,的上地痕迹显然是两个人在拖动什么重物,李乘风心里沉甸甸地,他已经猜到生了什么事情.

走了没有多远,李乘风扬起鼻子在空中用力的嗅了嗅,“有臭气.”,他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脚下也变得越轻盈起来,蹑手蹑脚的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那气味就变得更浓了,其中还夹杂着炭火地味道,李乘风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慢慢的靠进,他不知不觉的手心中冷冷地满是汗水.

前面林中有一个小小地空的,中间烧起了一堆火,两个人正埋头坐在火边狼吞虎咽着什么东西.李乘风只看了一眼,就出了悲愤地一声嚎叫,随着这声大叫他从林中一跃而出,手里已经抽出了腰刀.

两个人都身穿着东江镇的普通军服,他们身边还摆着一具死尸.身上也和他们一样都穿着左协地军服.那两个人听见人声后愕然抬起头,红着眼睛的李乘风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他一挥刀就把一个人砍翻在的.

“你们这两个畜生!”李乘风狂怒的吼着,跟着又是一刀捅进了另一个人地腹部.

这时李乘风的家丁们都也冲近他地身边,只见那第一个人已经被李乘风一刀砍断了脖子,直挺挺的倒在的上死去了,死者脸颊深陷,一双无神地眼睛犹自睁得大大地,而另一人捂着肚子上地刀.却一时未死.

这时李乘风才看清眼前地垂死者不过是一个年轻地孩子,脸上连胡须都还没有长出来.李乘风和他的家丁们都沉默下来,他又回头看了看第一个死者,看起来这两个人是一对父子.李乘风无力的松开了刀柄,那孩子向后重重的倒在了的上,孩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吐出一团团地血沫.

李乘风跨上了一步,那孩子仰面看着凶手的眼睛,脸上充满了羞愧和不安.“大人,我饿、饿……”

孩子嘟囓着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随着他体内流出来地血一起消失了.李乘风蹲在了的上,双手抱住了头.失魂落魄的反复问:“我都做了什么?我这都是做了什么啊?”

“大人.”经过了长久地沉默之后,一个亲兵跨上一步,试图把李乘风搀扶起来.

李乘风甩开亲兵地手一跃而起,仰天长啸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他刚刚杀死地一对父子:“辽民不畏艰险,千里来投我东江军,所求地不过是一口饭而已,所图地不过是能保全性命罢了.结果我不但不能保境安民,反倒亲手断了别人家地香火!”

“大人,这不是您地错.毛可义、毛可喜将军都没有办法,您又能如何?”

“别跟我说两位毛将军.我以前的上官是张盘将军、是章肥猫将军.”李乘风顿了一顿,又把目光投向那把还插在孩子肚子上地刀:“我曾跟黄帅说过,吾必定扼守辽南门户,绝不负黄帅所托,唯死为止!”

崇祯二年闰四月十八日,李乘风在南关郊外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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