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柔叹气, 知道这是苏一的真心, 却也知道这是任性的法子。她现在是咸安王爷的侧妃,受过圣旨拿了册文, 皇家玉牒上有她的名字。到这会子想与人脱了干净,过自己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再是心里不畅意,都得忍下。早在与王爷结识的时候她们其实就知道,这条道儿不好走。
果也如此, 许砚给了苏一一年的守孝时间, 而后仍是上门来了。同在一座城里,却是许多日子不见, 两人好似都变得模样。苏一觉得,那人身上原本有许多温柔洒逸的气质,眼下却已不是。不知这一年他是怎么过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暗沉。他来接她回府上, 说一切都给她置妥当了, 过去就成。
苏一也是明白人,能使性子的时候使性子, 不能使的时候不做无谓的折腾。那样就讨嫌了, 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是什么人呢, 眼下是摆脱不了人家的摆布了。她确实巴望一辈子不与他相见, 就这么相安无事各过各的, 只当没认识过。可人家不放, 瞧着就是不让她快活的, 她便没什么说话的本钱。本心上还能守些的,也就是到了府上,仍是紧闭门庭,常常称病称乏不愿见他。
她在府上过得着实没趣儿,连个陪伴的人也没有。每日间便就盼着,沈曼柔得了空来瞧瞧她。带些石青卤的猪蹄儿,坐下陪她绣花说话,说市井里的闲言碎语。苏一便就怀念那样的日子,每日间听着巷里街口的吆喝,早起吃烧饼麻汤,侧旁听人说些张家长李家短,比现在的日子有趣百倍。
她现在过着什么日子,应是“锦衣玉食”就能概括的。可她也没心思弄这些个,每日盘个素髻,着一身宽松裙衫,哪里有半分想打扮的心情。唯有沈曼柔来了,她抚抚鬓角,觉得不算失礼就罢了。可跟沈曼柔之间又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随意居多。
两人在庭院花架下说话,说的自然也不止外头的事情。这深宅大院里的,也有偶尔拿来说的时候。在府上住了两三月,心下里都不避讳了。隔道墙隔个天地,仍算不得在一处,苏一都是这么想的。她基本没出过自己的院子,府上什么情况隐隐约约只知道一点,都是从丫鬟墙根下嚼舌时听来的。
沈曼柔也知道,自知苏一不避讳提起许砚和北契公主时,也常会问问。今儿来了,就又说:“听说王妃的身子越发是不行了,病得凶险,你知道么?”
苏一到府上三月,没出过院门,自然也没见过她,说的是,“我怎么知道呢?她也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她。王爷说的,不必给她请安行礼去,应是隔着我们不叫见面。病情常听丫鬟们偶尔提起来,好像确实不大好。但怎么个病法,便不知道了。”
沈曼柔也就是闲嘴一说,心里有为苏一考虑的意思,但终究没章法,便不续着说了,又问苏一,“这又好几日下来了,你还没见王爷么?”
“不见。”苏一伸手去笸箩里拿针线,随口把话一抛,“他让我进来住着,我便住着,不与他为难。但什么都听他的,我也做不到。心里不愿意见他,眼睛也不愿意。倘或逼着我做什么,终不会有好的结果。若是真想我见他,答应放我出去,我便见他一面。”
沈曼柔叹气,“王爷为什么要答应娶北契公主,他没跟你说,想来你心里也明白。咱们都看得清楚,那也是为着你的。你进京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与家里算是缓和了关系,你也知道。平常月余之久,她们来看看我,偶或我和石青去看看她们,没什么纷争。因话就听得多了,知道得也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