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层乌云聚集在甘州城的上空,遮天,蔽日。淅沥沥的雨水,在接近黄昏的时候终于落下,洒在甘州这片炙热的土地上,腾起浓浓的水汽。如果说下雨之前的天气只是热,那现在在热的同时,更添上了让人难以忍受的闷、潮。
百姓们对这种天气是早有预备的,在乌云聚集的时候便早早的赶回家中,关门,关窗,打起了蒲扇,但却止不住身上不住流下的汗水,伸手摸一把,黏糊糊的让人烦躁。
天威面前,皇帝也无能为力,罗福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好歹也是东厂甘州衙门的守备千户,作为这里东厂势力的代表,些许特权还是有的。比如找上十几二十个小童伺候自己冲个凉水澡,再喝上一壶冰镇的葡萄酿,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他很想这样做,可他不能,至少从今天开始到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或许都不能享受到以往奢华的待遇了。但他倒是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相反,心里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之前收到上头的来信,说是这段日子让他好好准备,东厂之中可能有大人物要来办事。自从听到这个消息,罗福来便兴奋睡不着觉。
甘州城东厂守备千户,说起来威风凛凛,但实际上是有苦自知。甘州地处边疆,民风彪悍,风俗与中原不同,罗福来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了,依旧没有习惯。人都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可若让罗福来自己选,他还是更愿意到京城那个花花世界里当个凤尾,也不愿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鸡头,管着手下那大猫小猫二三百只。
不错,诺达的甘州城,罗福来手底下真正能用的只有这么多,确切的说是二百六十六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甘州城在这西疆一带确实是个重镇,但在东厂的头头们眼中,凡是不在北平到南京这两点一线的城镇,都算不得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在这里设一个东厂衙门,完全是随手为止,属于那种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状态。
不得上边重视,罗福来在这里自然也就直不起腰杆来作威作福,而这对于一个已经被剥夺了享受女人乐趣的太监来说,说是惩罚也不为过。
好在东厂的大人物要来了,若是能巴结好他或者他们,回头为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得自己就能被调离此地,然后飞黄腾达。
一念及此,罗福来心中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算算日子,所谓的大人物应该差不多要到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看着大堂上几个百户一脸的煎熬难耐,坐没坐相,罗福来不禁皱起了眉头:“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天气是闷了点儿,可也得像个样子,不然若上头的大人物见了不高兴,小心你们的脑袋!”
“老大,咱们天天都在这大堂正襟危坐的,也不叫几个下人来伺候,哪天是个头儿啊。”
“还敢顶我?”罗福来沉声怒道:“咱家可告诉你们,平常也就算了,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们就是装,也得给咱家装成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来。谁敢打咱家的脸,咱家就扒他的皮!”
见罗福来似乎真的动了气,几个百户赶紧直了直腰,不敢再说话。
“嗯。”满意的点点头,罗福来向后一靠,左右看看,说道:“教你们的词儿都记下了吧?”
“嗯嗯,老大放心,都记下了。”百户们纷纷点头。
“唉。”罗福来叹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柔声道:“你们也别怪咱家啰嗦,咱家也是为了你们好,甘州这破地方,上头不看重,咱爷们儿也捞不到什么大油水,日子不好过。这次的机会若能抓住,咱家好过了,自然不会忘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