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三十一年夏
夜深,初如雪坐在马车里,静静听着外面夏日里是树叶被微风吹响的索索声。
夏天的蝉喜欢在白日里鸣叫,这时候却是蟋蟀咀咀地叫着,配合着夏日夜晚的清凉,很是舒服。
“到了哪里了?”
初如雪突然问车夫。
车夫是王府的,自然听话,便老实回答:“回家主,距离渊都已经三百里了。咱们要不要去落水寺歇脚?”
初如雪摇摇头:“不必了。只继续赶路便好,明日清晨再做休息。”
车夫向来训练有素,便是赶夜路也是不能说什么的,于是道好,继续前行。
初如雪如今并不能支持这么长的夜路,于是便就着马车的后厢,眯了一会。
拂晓时分,到了柳平,已经距离渊都极远了。柳平驿添了些草料,吃过早饭之后,马车再次启程。
初如雪想想,道:“现在转头,去聊山。”
车夫有些惊讶,却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只转头开路。
柳平是西路上的城市,聊山在南路上,若是要去聊山,当初便该直接南下的,初如雪却舍近求远,绕了一大圈才慢慢往南走。
她自然知道,她这样不辞而别,钟离啻的性子,是必然要出去找的。大抵三四日他便能到达聊山。
他行马脚程本就比她快,若是直接向南走,他大抵也就在聊山附近能同她相遇。那她便先不去聊山,在柳平转一圈,出了西门,再往南走。
钟离啻自然不傻,到了聊山,他没有见到她,便能猜测她是去了其他地方,定然是要转换路线的,届时她再回到聊山,转到扬州,再南下去到金陵。
论智谋,大抵钟离啻是及不上初如雪的,她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躲过追兵,杀过土匪,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遇到过的。
钟离啻却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所以初如雪在这些事情上,大抵是有些优势的。
果然,初如雪到了聊山,确是没有遇到钟离啻,她心里便稍稍轻松些了。于是在聊山城修整了一日,便离开了。
聊山的景色,大抵是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的。初如雪能闻到路上野花幽幽的香味,听得见流水潺潺的声音。
这些和几年前颇为相似。
当时大抵也是这样的夏日,初如雪和钟离啻在同一辆马车里,她靠着他的背,静静睡着。有时候他们一起下棋,钟离啻每每输了便耍无赖,找诸多借口要和她重新来过。
那时的初如雪大抵是有些烦钟离啻的,他总是缠着她。如今她躲着他,却不是因为烦。
今日是四月一日,距离钟离啻预定是登基只日,只有二十日不到了,他却迟迟没有对外公布,甚至连半句话都不说。
初如雪想着,钟离啻大抵是想推后了。
这时,初如雪明显听得到一阵急促但均匀的脚步声,并着一点风声,急速靠近她所在的地方。
初如雪本能地拔剑相迎,却被这人一招制服,对方似乎很清楚初如雪的用剑招式,轻轻松松便将她的手抓住。初如雪闻到一阵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钟离啻!”初如雪原没有想到,钟离啻会在这里等着她。
“为什么不辞而别?”
初如雪听见钟离啻说话,她觉得有些怔。
她以为,他不可能再在聊山等着她的。
初如雪听得出来钟离啻的愤怒,他大抵眼里带着夏日的火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