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司马劈下的刀,距那少年还有三尺远的时候,从旁伸过一只皱巴巴的手,却是紧紧地抓住了县司马的前臂,使得他手中的刀,再也不能前进半寸。
被打的那名少年,见这位暴怒的县司马举刀向自己劈来,霎时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直到旁边伸过来的那只手抓住了县司马的手臂,绝处逢生的他方才缓过神来。然而裤裆处一阵湿热的气息已经传来,这少年也不顾这些细枝末节,赶忙立正站好,神色中也不敢再有半分心不在焉。
一刀未能劈下,县司马转而怒目而视抓住自己右手的这只皱巴巴的手的主人。他看到的却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岁月已将这人脸上的五官都摧残的有些模糊不清。然而令县司马难以忘怀的,却是那双炯炯发亮,锋芒毕露的眼神。
县司马本来就暴怒的心中,此时又是涌起一阵戾气。他右手拼命用力,却始终无法挣脱那老家伙攒足力气的钳制。司马转而挥动左拳,直直向着那名老者的面门用力一拳击出。
老者窥到了那县司马来时的拳路。他随即迅速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复将击来的这只拳头接下。县司马脸面涨红,双手都是竭尽全力。然而面前这位老者,却依然还是气定神闲,除了用力握住县司马打来的拳头,使得骨节有点发白之外,老者却是气也不喘。
僵持了半天之后,县司马终于发觉自己并不是眼前这位老者的对手,因此除了面上神色依旧愤怒而不忿,手上的劲道却是暗自松了下来。
“他还是个娃。司马何必动气?”老者见县司马与他僵持的手上力道逐渐放松,便也和蔼地出言劝道。
县司马收回手中的刀,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者看了半晌,神色中却更见几分疑惑:“你在军中待过?”县司马的目光开始出现了几分缓和。
“啊,当年老朽曾跟随宋都护东赴国难,长安城下也砍了一颗胡人脑袋。”老者面色从容,缓缓道:“好些年前的事了,做不得数啦。如今家中生计艰难,也不得不再次上阵了。”老者话语间,竟不乏几分伤感。
“老丈既然砍过胡人脑袋,想必也是军功在身,缘何未能留在军中?”县司马方才见识了老者的实力,又得知老者乃是昔日宋配麾下老卒,言谈间,已不知不觉有了几分尊敬之意。
“本来老朽凭军功,倒也是能在军中混上个一官半职的。然而老朽只想回家照顾照顾婆娘小娃。便离开了军中。想不到时隔多年,又不得不披挂上阵。咳,这造化真是弄人啊。”
听闻老者此言,那县司马也不由得唏嘘了一番。他暗自记下了老者的容貌,问清了老者的姓名。这老者正是偷偷背着女儿前来参军的老杨,名叫杨广祝。临走之前,他也总算是了却夙愿,看到女儿和老吴家仅剩的那根独苗结了亲。两位老兵,便背着家人偷偷逃出了家中,相约一同应征再赴疆场。县司马拍拍老者,便转身继续巡视队伍去了。方才那种暴怒的戾气此时已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