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紫衣给问住了。
该怎么告诉她,她阿娘就在眼前呢。
不能说。
十年前已经决定放下这世间事,了却尘世爱恨的人,十年间都不愿意踏入凡尘,如今也不愿。
该说她阿娘狠心吗?
紫衣知道,不是狠心,是放下了。
“小公主,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你阿娘去哪里了。”紫衣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扶了起来。
然后指向门外,温柔微笑着说:“去叫你父王进来吧,楼主愿意见他了。”
小遂愿本还想追问她阿娘去哪里了,听她说愿意让父王进来了,登时喜上眉梢:“谢谢姑姑。”
女孩儿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去,一团红色的身影在霜雪天地里,如一把火,烧得人心头暖烘烘的。
紫衣看着她穿过庭院出了门,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看向了纱帐里的人,几番踌躇之后,才敢低声问:“小姐,真的不让她知道吗?”
她多有不忍心,母女相见,小遂愿却不知她阿娘就在眼前,还口口声声追问她,她阿娘去了哪里。
想想就心疼。
冷风微动纱帐,里面的人喃喃呓语:“知道了又如何?”
她的目光长长落在女孩儿消失的地方,声音更加缥缈虚无:“我瞧着,她这样挺好。”
赫连铮诚不欺她,把那女孩儿,宠成了娇儿。
有她这个阿娘,又有和用呢?
“她好,那小姐好吗?”紫衣一颗心揪着,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敢多问一句,生怕触了她心中痛处。
她陪着她走过那段昏天暗地的日子,自知重门欢不易。
失去光明的人,活在黑暗之中,整日整日都不开口说过一句话,暗自消受撕心裂肺的的痛楚。
要有多努力,她才说服她活下来,紫衣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人活下来了,心也死了,这凡尘之事,再也不愿提起,终日在这问灵山上,于佛前虔诚跪拜。
念了多少年的佛,吃了多年的素,身上恍恍然然的,竟有了佛光。
修了画骨之术,却从来不曾画过自己心中之人。
问灵山上多年云雾变化,还是当年模样,重门欢已从当年初嫁姑娘,成了超然世外的画骨人。
她再不叫重门欢,也不叫秦璇玑。
世上都知,她有另外一个名字。
画骨人,梅如酒。
却无人知晓这个名字真正的意义。
梅如酒,梅如久,年年梅花暗香来,岁岁如旧,她把后半生所有的寂念,都留给了一个叫梅十三的人。
还他多年师徒情谊,还他两世为她呕心沥血。
她还活着,不过是因着,梅者不能亡,他的魂灵,还在问灵山上,日日与她与云雾相伴。
还像多年前一样,她上山叩开他的山门,拜入他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