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皇子冷哼一声,睨着她:“没出息的东西!”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是微微上翘,觉得苏绵绵总算是有点眼色,晓得该讨好谁才有用。
苏绵绵牙龈发痒,压抑不住的想扑上去咬这嘴溅的少年一口,她就被少年一手拎提起来,与他面对面。
苏绵绵晃了晃脚,身在半空不着地,让她很没安全感,她赶紧像小猴子一样攀着少年的手臂。
九殿下眉头轻皱,晃了她一下,让她安份些道:“月星就算了,小哑儿你若让外头的人欺负了还这副蠢样,就别说是本殿九皇子府的人,本殿嫌丢人!”
话落,他顿了顿,抬起另一只手,终于扯上了早前就想扯的小马尾。
苏绵绵只觉头皮微微一疼,本就松松的发带彻底落了,她一头细软的头发乱糟糟地散下来,就和个小疯婆子一样。
月白挑眉,怎么看都觉得殿下是不忿月星先于他向小哑儿动了手,这会正找补回来。
而苏绵绵一愣,她呆呆地抓了抓堪堪到肩的发梢,反应过来,怒向胆边生,藕节一样的小手臂猛地缠上少年脖子,幼细的小腿盘过去,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抓着他手,第二次下口开咬!
小巧如贝的白牙,堪堪触及如玉莹白肌肤,下颌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苏绵绵动作的一顿,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转,就见九殿下另一手擒着她下颌,冷笑了声,俊美脸沿煞是冷酷无情:“再咬?属狗的不成?信不信本殿让你这辈子都不长半颗牙?”
苏绵绵一把捂住嘴巴,圆溜溜的眸子湿湿润润地瞅着少年,好生委屈。
九殿下轻皱眉,他索性拎着人进屋,将人丢给月星道:“领回去好生教几天,连个发髻都不会梳,算什么姑娘家。”
说完,他多有嫌弃地瞥了她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转身拂袖而去。
月星笑眯眯地抱着苏绵绵,她冲月白红唇一勾,就笑的得瑟。
月白眼梢含笑,那双汪蓝的眸子宁静如最和煦的汪洋,让人情不自禁就会沉浸其中。
他对苏绵绵道:“小哑儿确实该跟月星学学,多打扮打扮。”
苏绵绵并不觉得自个不会打扮,不过目下年纪小,且这古代女子的发髻看着是好看,但其实复杂的不行,加之她头发细软,根本没长成,所以她才偷懒捆了个小马尾对付。
月星捏了捏她小脸:“跟着姐姐出府吃香喝辣吧。”
谁想要吃香喝辣了?
她舍近求远,有粗大的皇子大腿不抱,干甚还别抱他人?
不过,容不得她不同意。
月星都不给她收拾行李的功夫,直接抱着人就出皇子府了,一直隐在旁的紫烟这当转出来,她瞧着苏绵绵离府的方向,本是清秀的脸上缓缓绽开个狰狞怨毒的浅笑来。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她还就等着她出府来着!
其实这算是苏绵绵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逛大殷的市井街坊,她睁大了眸子,在月星怀里左右张望。
宽阔的青石大街上,人来人往,或穿绸衣的富贵子弟模样、或着短打衣襟的普通百姓,不然就是悠悠然的软轿,一切热闹又井然有序。
月星一直注意着苏绵绵,见她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不禁心头微微犯疑。
她听月白说过,苏绵绵乃小乞儿出身,按理再是卑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会对普普通通的大街新奇。
苏绵绵没注意月星的神色,她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瞅了瞅,竟然看到了胡姬的酒肆,还有貌美的胡姬赤脚倚靠在木窗边,过往行人不论男女都会多看几眼。
且她也看到多有姑娘妇人在大街上往来,她瞬间就放心了,至少大殷的民风还是颇为开放,对女子并不太严苛,她日后还是有好日子可过的。
“到了。”许是到了自个的地头,月星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她放下苏绵绵,径直就往里走。
苏绵绵抓着她袖子赶紧跟上,她这时才看明白,月星的地盘居然是在勾栏风月之地。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不想进去。
月星扯了下袖子没扯动,她侧头看着苏绵绵,嘴角就露出若隐若现的讥诮来:“不进来,嫌脏?”
苏绵绵自来敏感,她察觉到月星的情绪,赶紧上前几步,仰头朝她笑了笑。
月星眯着泛粉的桃花眼:“放心,你是殿下的人,我总不至于还能将你给卖了。”
苏绵绵抿着小嘴一径笑,好的坏的她都不表示。
月星顺手牵起她的小手,边往后堂去边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不过,就你这小身板,也是卖不到银子的。”
瞎说什么大实话!
苏绵绵瞪着她,小小矮矮的,根本毫无威慑力。
一路走来,说是风月之地,可却极为的清雅,苏绵绵跟着月星,不晓得转了几道拐,又经过了几个屏风,还瞧着有处小桥流水装饰的小院,且楼上楼下的,粉纱垂幔,流苏缠绵,加上时不时倚栏含笑的漂亮姑娘,虽是大白天,也是旖旎非常。
月星在楼子里的地位颇高,苏绵绵暗地里给她打上了老鸨的标签。
临到一后堂独门独栋的小跨院,月星二话不说,将苏绵绵扔给了里头的姑娘,自个施施然就离开了,飘然不带云彩。
小跨院里只住了一位姑娘,并一个伺候的婢女,旁的再无第三人。
苏绵绵呆呆的站在院子里,那姑娘就在一树荫下抚琴,穿一身乳白绣着艳色红梅的衣裙,挽着慵懒的随云髻,随意斜插素银白玉兰花簪,整个人清丽又优雅,半点都看不出是风尘女子。
琴声悠扬,叮叮咚咚,恍若初春冰泉初融,很是一番悦耳。
苏绵绵安安静静地听了会,忽的琴声乍歇,那女子看过来开口道:“你可在此住三日,我不会教你什么,一应你自己看便是。”
苏绵绵点点头,这种沦落风尘的女人,她从前看的并不少。
那女子见苏绵绵还算听话,也不闹腾,又道:“你可以唤我春娘。”
紧接着,不用春娘吩咐,苑中唯一的婢女自发给苏绵绵安排了房间歇息,旁的并不多话。
苏绵绵在春娘这边住了下来,第一日,她见春娘自个绾了个很是复杂精致的飞天髻,髻上珠钗点翠,钿细掩鬓,并一身与点翠相得益彰的月白色绣鹅黄腊梅的长裙,腰坠羊脂白玉的同心环,整个人气质出尘淡雅,说是高门千金都不为过。
一应打扮妥当,春娘便款款出去了。
苏绵绵很识趣的没过问春娘去处,她与那婢女两人在院子里,此时她才发现,那婢女竟然也是个哑的。
两人皆诧异,而后便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那婢女见苏绵绵年纪小,很是招人疼,便多多交她一些基本的手势哑语。
苏绵绵学哑语很认真,纵使她本就会,可到底现代的手语同大殷的,还是有差别。
不过一日的功夫,她几乎就将大殷哑语学了个八九分,那婢女待苏绵绵便越发亲切了。
春娘是第二日卯时回来的,彼时她一身酒气,眉目春.情萦绕,粉面桃腮,一看就是接过了恩客了。
她进门时看了苏绵绵一眼,并未多言,只在婢女的伺候下沐浴清洗干净,倒头补觉去了。
苏绵绵无所事事,这等地方,她不熟悉也不敢乱走,不然遇到了变态,她才吃亏。
不过,晌午时分,院中那婢女从前面楼子里与她带了张小字条回来,不晓得苏绵绵识不识字,那婢女便打着手势告诉苏绵绵,楼外面有人找她,说是熟人。
苏绵绵猜不出是哪个熟人,她跟着那婢女从后侧门走出去,绕到前面的楼子大门口,就见一身碧色衣裙的紫烟远远地站在对面。
两人隔着街坊,中间还有人来人往,仿佛是在不同的时空。
苏绵绵脸嫩,她微微仰起,浑身上下就散发出软萌好欺的无害气质来,这又是烟花之地附近,出入的人都会转头多看她几眼。
紫烟拢着手,迈脚穿过青石板面的大街,径直来到苏绵绵面前,她略弯腰对她开口:“小哑儿,总算是找到你了,不过你怎在这样的地方?”
她语气中含着惊讶,眉头蹙起,一股子违和的担忧就流露出来。
苏绵绵心头嗤笑,不过她面上并不显露,她抬手就打出新学的哑语。
紫烟眸色微闪,她冲苏绵绵摇头:“我看不懂。”
站一边的春娘侍女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的纸张来,又摸出一细条木炭,将苏绵绵的意思写出来给紫烟看。
苏绵绵之前的意思却是在说:“月星带我过来的。”
紫烟眉头皱的更紧,她沉吟片刻道:“这不是好地方,小哑儿你快随我离开。”
说着就要来拉苏绵绵。
春娘侍女眼疾手快,她身子一侧,将苏绵绵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紫烟。
紫烟拉了个空,她讪笑几声:“小哑儿,我不会害你的,我带你去见殿下,殿下定然不会让你再呆在这样不干净的地方。”
听闻这话,春娘侍女面色瞬间就冷了。
她二话不说,弯腰一把抱起苏绵绵转身就进了楼子里,根本不理会紫烟。
“小哑儿……”紫烟急切喊道,想追上来又心有顾忌。
苏绵绵攀着那侍女的肩,冷冷看着紫烟,她黑白分明的无害眼眸中流露出浅淡的嘲意来。
紫烟止住,她同样回望苏绵绵,再无法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