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仪同着西凉紫进了碧荷住的院子,跨进屋子,顿时就被一屋子的金碧辉煌给闪瞎了眼睛。
几天没来,这屋子里的摆设似乎更加华贵了,样样都是精品,件件都是国宝。
就连喝茶的茶壶上,都镶金嵌银,看得南宫仪那个窝心啊。
她心满意足地坐在镶着金边的檀木桌边,伸出雪白细嫩的小手,拿起一只涮过的鎏金瓷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
茶似乎是上好的碧螺春,入口香中带苦,回味无穷。
南宫仪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的绵柔,顺手拈了一块翡翠玛瑙碟子里的红豆糕,慢慢地吃着。
西凉紫则兴致盎然地东瞅瞅西看看,半天才回过神来,笑叹,“南宫妹妹,你这屋子,比太皇太后住的寝宫都不知道华贵了多少,可见摄政王心里是有你的。”
“这个不敢说!”南宫仪笑着递过去一块红豆糕,自己喝了一口茶,蹙眉幽幽说道,“许是他觉得自己是个断袖,心中有愧,才拿这些东西打发我,让本公主心甘情愿地占着这摄政王妃的名头。”
“啧啧,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西凉紫摇头晃脑地开始讲起大道理来,“多少女人挤破了脑袋,梦寐以求地想做这个摄政王妃都来不及,你还在这儿矫情?告诉你,就算摄政王什么都不给,估计也有人上赶着想做摄政王妃的。毕竟,每日里看看那样惊才绝艳的美男,也是好的。”
这番见地南宫仪还是头一次听,不由得笑了,“若是换做你,你情愿守着这金屋银屋,守一辈子活寡啊?”
“那倒不会!”西凉紫嘿嘿笑着摇手,“不过有人会。”
“比如秋月,比如我那好妹妹。”南宫仪凑近些,悄声和西凉紫咬着耳朵。
“嘿嘿,你想到我心坎儿里去了。”西凉紫和她笑成一团,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笑着,直到华灯初上。
吃了一肚子的点心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南宫仪也不觉得饿。送走了西凉紫,她就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她这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的婆子,远远地守在大门口。
此时忽然从院外走进两个妇人,昏暗的光线里,南宫仪看不大清是谁。
待那两个人走近,她才认出来,这两人正是自己当初药倒了的小谷母女。
前边那个穿一身秋香色大袄的正是小谷的娘,后头那个梳着垂髫辫子、穿一身月白窄裉袄的,不是小谷是谁?
母女两个未及近前,就蹲身拜了下去,“见过公主殿下!”
南宫仪见她们形容光鲜亮丽,比起当初她们在村子里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不由感慨万千,心中又惊又喜又愧,忙上前去扶她们,“再也想不到是你们母女。你们来了多久了,摄政王,有没有为难你们?”
她们母女能来上京,说白了还是拜她所赐,若是这母女两个真的被耶律玄难为,她真是难辞其咎了。
不过看她们这穿戴,还有白生生的面容,显见得没有受什么委屈。
南宫仪松了口气,听小谷娘温声回道,“公主,摄政王不过是问了当日公主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为难我们母女。”
小谷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看着南宫仪,“没想到你竟是公主,我当时还把家里的馍馍拿给你吃!”
南宫仪扶起这小丫头,乐了,“公主又不是神仙,也得吃饭不是?”
一语说得小谷母女都笑了,小谷胆子大了些,上前凑了凑,左右看一眼,方道,“我们娘俩在这王府过了十几日,吃穿用度都好,就是不见了和你一同来的那个姐姐。”
她说的是碧荷。
南宫仪怎会不知道碧荷的下落?
但她也不好多说。
只是微笑着问她们,“你们不是一起被摄政王给带到王府的吗?怎么就不见了?”
小谷娘也道,“进了王府,我们并不在一处歇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姑娘。是不是被……”
她的意思是问碧荷是不是被耶律玄给杀了,毕竟,那姑娘才是这位公主身边伺候的,说不定摄政王因为公主逃走而迁怒于奴婢。
南宫仪见这对母女甚是担忧碧荷,耶律玄也没有因为她而处置这对母女,心里对耶律玄的好感增加了一分:那个男人,并不像外间传言地那般嗜杀冷酷!
至少,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见小谷母女误会了耶律玄,她忙解释,“碧荷没事,也住在这王府,我今早进宫还见着她呢。”
小谷母女顿时就放心了,两个人又七嘴八舌说起来,“公主真是好福气,能做摄政王的王妃。摄政王那般品貌,也得公主这样的来相配!”
南宫仪无奈苦笑:在别人眼里,她能嫁给耶律玄,乃是无上的荣耀,可她自己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和这么多女人共事一夫,这事,她着实难以接受!
小谷母女也没看出南宫仪的脸色来,径自说着恭维的话。
南宫仪无精打采地转身进了屋,小谷母女也随后跟了上来。
小谷自去点灯,小谷娘跟在南宫仪身后絮絮叨叨,“公主,今儿王府的管家特意找来我们母女,说是以后就跟在公主身边伺候。我也上了些年岁,此前一直在村子里过活,这粗手粗脚的,也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看得上?”
南宫仪听闻此言,霍然转身,“你说管家特意让你们母女来伺候我?”
她素来不喜欢自称“本公主”,在小谷母女面前更不想摆什么花架子。
小谷娘被她那举动给弄得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就结巴起来,“是……是,公主。”
南宫仪长吁了一口气,见把人家给吓着了,知道自己方才孟浪了,忙笑道,“我把你们当做朋友,你们来伺候我,怕你们受委屈。”
小谷娘这才放了心,慌乱地摆着手,笑道,“公主快别这么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见过什么贵人?这一回能来上京,留在摄政王府,什么好吃的也都吃了,好看的也都看了,有什么委屈的?只盼公主莫要嫌弃我才好!”
她也不是天生伺候人的,一时也改不了口自称“奴婢”。
南宫仪也不在乎,回头一看,就见小谷正大睁着双眸惊叹地看着满屋子的金碧辉煌,她就笑了。
“你们两个也算是因我而起来到了摄政王府,不管你们愿意也好不乐意也罢,从今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以后,你也不用在我面前低三下四的,我只管叫你一声‘嫂子’好了。小谷嘛,就当做我的侄女儿,等日后我发达了,一副嫁妆少不了她的。”
南宫仪素来是个爽快的,见这对母女当真铁了心想跟着她,就打下了包票。
小谷娘喜得眉开眼笑,忙道,“公主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我娘家姓钱,你以后就喊我钱氏好了,‘嫂子’什么的可不敢当!”
“好了,就这么定了。”南宫仪不容她置疑,就拍了板。
又招手叫过小谷,“我这屋里也没什么规矩,身边人只你们两个。以后你娘管这屋里的一应物件,你就专管给我梳头打扮就成。”
反正这古代的发髻她也不会梳,索性就交给小谷这丫头打理了。等哪天把碧荷也弄过来,她身边也就不缺人使唤了。
“好嘞,咱们就听公主的。”钱氏得了吩咐,手脚麻利地就收拾了桌子,扶着南宫仪坐下,“公主且先歇着,待我给您拾掇拾掇这屋子。”
于是母女两个就轻手轻脚地开始忙活起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内打扫停当。
南宫仪站起身来,看见小谷母女两个逼着手恭恭敬敬站在那儿,有些不适应,“你们两个快别这么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钱氏忙笑起来,“公主待咱们如同亲人,我们也不能恃宠而骄,失了分寸。临来管家嘱咐了我们,只要能让公主高兴,到时候自少不了我们的赏赐。公主有事只管吩咐我们,我们不会委屈的。”
南宫仪见钱氏虽是个庄稼人,但说话做事处处透着一股子泼辣,不由问她,“你可识字?”
钱氏忙回,“早年也曾识得几个字,后来家贫,就嫁人了。”
南宫仪心中有数,“既然你能识得几个字,那就再好不过。想来小谷也是识字的,莫若这样,我得闲就教你们识字写字,这样,我也不至于发闷,你们也不会太过无聊!”
“公主能教我们识文断字,这是我们母女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钱氏忙拉着小谷就要跪下磕头,被南宫仪给死死拦住了,“不是说了别这么客套吗?不过是教你们识几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宫仪也不是真的闲得发慌,她是有考量的,小谷母女既然跟着她,那就是长远的,往后,自己开个铺子什么的,说不定就用上她们了。
未免这对母女拘谨,她索性就找出笔墨纸砚来,开始教她们认起字来。
毛笔字她倒是能写,但写得不怎样。字她也会教,只不过她不会写繁体字。
但教小谷母女,已是绰绰有余了。
墙角的沙漏已经溜走了大半,夜已深,屋内生着地龙,暖融融的,不觉得冷。
南宫仪教了小谷母女十来个字,就有些精神不济。
钱氏见状,忙道,“公主白日进宫拜寿,累了一天了,床都铺好,让小谷伺候公主歇着吧?”
“嗯,早睡早起,别熬夜。”南宫仪嘟哝着撂下毛笔起了身。
小谷连忙收拾了书桌,又去打了热水,服侍南宫仪净了面,梳洗妥当,就从柜子里给她翻出一套月白撒花锦缎睡袍。
南宫仪换了,径自去了床边,见小谷母女还在床前守着,忙笑道,“你们也去睡吧。”
钱氏忙道,“公主不用管我们,我们今儿就在屋里守夜。”
南宫仪可不习惯睡觉时有人看着,眼皮子已经上下打架,她语气里未免有些不耐烦,“说了不让你们守着,你们就下去。我不习惯有人看着睡觉。”
钱氏和小谷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不得不退出去了。
这里,南宫仪就歪在了床上,摸了一本泛黄的医书看着。不多时,沉沉睡去。
且说前院书房内,灯火通明。
耶律玄自打出了宫,一回来就钻进了书房,至今未出。
莫寒在外头急得几乎快要上蹿下跳,但也没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