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倾的梓宫移往殡宫那天,章乾宫前早早便列满了卤薄仪仗及象輦,只待执礼官员一声令下,大升轝缓缓启动,侯在左道身着白袍的王公大臣纷纷伏地哭送。我则领着康儿,跟随在大升轝的后面含泣步送。
祭幡飘摇,纸钱飞散,触目皆是漫天漫地的白,更胜隆冬时节纷扬堆积的落雪。
道路左旁是伏地哭嚎的王公大臣,头顶是仿佛永远也落不尽的白雪,康儿被我牵着一路走,尚还懵懂的他,好像还并不完全知晓眼前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只能从大人们阴郁的脸色里读释出些许不寻常。
一步深,一步浅,从章乾宫门口一直到景山东门,这条我这一生只走过一次的路,却是我记忆里少有的最漫长,也是最深刻的一条,不仅仅因为它隔着生与死的距离,还有那篆刻入心底的决心与执念。
我想对于眼前的大多数人来说,哪怕是表面上哭得再怎么声泪俱下,在他们心里,这不过是一代帝王的逝去,和一个新的统治者的到来。所有的一切只是形式与自然法则,无关乎任何个人的得失和悲喜。
但于我而言,除却那些纷繁的绚烂和恸心的哀伤,这更是我人生中一个巨大的转折。
明德十二年八月二十三日,帝刘煜倾驾崩,谥号孝惠文景康平皇帝,次月十六日,其幼子刘均康继位,皇太后夏氏辅政,改元元曦。
岁月如埃,拂去即是无尘;流年如风,掠过便是无痕。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陈迹,但也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被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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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门,城楼的最高处,有风自远方袭来,吹动旌旗猎猎作响。
“国主在看什么?”
“贵国的太后娘娘,别来无恙。”面前那个身着黑金色衣袍的男子闻声缓缓转过身,在看见我的瞬间目光陡然变得锃亮,“回想起十三年前昆城一会,真估不到今日我们竟会互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见面。”
“是啊!”我心下感慨,面上只是轻轻一笑,“也难怪先人总说,百事无常。”
“听娘娘这话是在叹息?”未想凌鹰辨别人内心的能力较从前更为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