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艺商会偌大的院子里,聚齐了好几位才女,而她们全是来自秦淮一带的花楼娘子,年纪长的已有十九岁,年幼的不过十四五岁,每个人面露凝重表情。
粉衣女子道:“姐妹们,你们倒是说话?今年你们还参不参赛了,为了夺魁,我们自小习练一项才艺。”
紫衣女子道:“还比什么呀?五年前,洛三娘只得九岁,一人战五位当世才女,琴棋书画、茶道,样样拔了头筹。如果不是她当时身中剧毒,我瞧琴妃未必就能与她打了平手。
又过了五年,她的才华只高不低,生于顺天府洛氏那样的圣贤门第,得洛子亲自教导,我们如何与她比?”
洛家能引领天下读书人之首,那是有底蕴,这样的大家培养出的姑娘,岂是他人能比拟的,着实是一听就先怯了三分场。
人家是第一书香名门的嫡女,身份尊贵自不肖说,更难得一身才华,她们若与洛三娘对上,那是必输之局。
蓝衣女子道:“我们一生只得一次参赛资格,只能胜,不能败,我已决定退赛。明知对方是能与男子才学相比的大才女,我可不敢应战。”
明知必败,还能这仅有一次的参赛资格去与人比拼,这当真是自不量力。
橙衣女子颔首道:“姐姐说得不错,我陪姐姐办理退赛手续。住不了才艺商会的贵宾房,我们到外头住客栈,且先看看情势,说不得还能长长见识。”
洛俪因为是热门参赛才女,被才艺商会安排进单独的小院,因这里不能住男子,铁嬷嬷、素绢、翠丝、素缱、素绻一并住了进来,而洛征、郑洵则去寻了咸忠候府,走了沐子轩的门道,住到了咸忠候府。
咸城每年二月,客栈人满为患,有来猎\艳的名门公子,亦有一些想碰良缘的才子秀才。形形色色,林林总总,有陪自家妹子参赛的兄弟,就如洛征这样的,他纯粹就是奉了洛瑞之命而来;还有带着自家女儿应赛的父亲,只是千里而来,一听说此次洛三娘参赛,也只能观望,不敢参赛。
洛征以为:“祖父宠三妹,宠得没边。祖父一生不追名逐利,不求仕途前程,品性高洁,专心学问,偏在三妹的事上,他就是一味纵着、宠着。”
洛征与郑小妹如此说时,郑小妹低声道:“莫让祖父和父亲知晓,回头又得说你多事。”
她在郑家时,父母也最宠她,虽不及洛俪,想来也差得不多。
都是各家娇养、得宠的女儿,想来长辈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郑小妹道:“待我们有了女儿,征二哥一定要做个严父。”
洛征惊道:“为何要做严父,儿子才严管,女儿就要娇养?”
“你这不是说祖父宠三妹,待你有女儿,你可一定要做严父,我就做慈母。”
洛征无语。
难道是他吃洛俪的醋?
想想洛俪,祖父宠得太过了,居然由着她参加咸城的才艺赛。
洛征幻想着自己有女儿,他可舍不得打骂,“凭甚你做慈母,我若有女儿,我也能做慈父。”他才不要打骂闺女,就说洛廉,也没见他训斥过洛倩。再有洛瑞,以前没听说他训姑母洛庆。洛家嫡系的女儿,个个都是娇养大的。
到了他这儿,他自然也是娇养。
郑小妹吃吃笑了。
*
洛俪下榻才艺商会的牡丹苑。
牡丹苑是一个雅致的小院,有正房三间,东西各有两间厢房,就连小厨房也有。
屋子里,有摆件、花木,亦有屏风、书案、琴台,几乎是一应俱全,与家中的东西相比虽有不及之处,却亦相差不远,布设高贵之中不失雅致。
铁嬷嬷与素绢将她的东西拾掇好,该置入衣橱的一律放到衣橱,该将首饰摆到妆台的,都放到妆台。
洛俪对素绢道:“你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此届优胜都有些谁?”
翠丝忙道:“姑娘,让小婢跟素绢姐姐一道去罢,正好去长长见识。”
素绢一人多无趣,多一个人也多分热闹,“姑娘,让小婢带上翠丝吧。”
洛俪应了。
铁嬷嬷备了笔墨,洛俪立在案前习字绘画,她现在会的可多了,除了梅兰竹菊、莲花,还会绘牡丹、蔷薇、松柏,甚至还学会了绘人物图案、山水房舍等,但凡见过的,她都能绘出来。
素绢带着翠丝在外头转了一圈,照着往年的规矩,现在八组的赛场,也该进行比试了,可她在四下一转,一点新奇都没有,冷冷清清,八赛区各坐了一组评师,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茶,而擂台下,围着的看客,大眼瞪小眼。
翠丝不解地问道:“不是说很热闹的,歌赛区怎么没才女?”
素绢附和道:“今天是初赛第一日,应该很热烈,怎么评师们在聊天?”
旁边立有围观群众道:“二位姑娘一定就是陪贵女来应试的吧?”
二人连连点头。
围观群众不无气愤地道:“江南传说一代大儒洛子,什么都好,却有一个缺点。”
素绢信以为真,连问道:“洛子有什么缺点?”
另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哀叹:“宠孙女啊?”
早前读书人还不信这传言,可现在信了。
瞧瞧洛子他老人家把孙女宠成什么样了,大家闺秀不做,偏出来搅咸城的才艺赛之局。
才艺商会的人不敢拒绝啊,人家是按照规矩来参赛的。
只是,后果没瞧到。所有参赛的才女们一听说洛三娘来了,报了名的自请退出比赛,没报名的不敢报名。也至年年这个时节最热闹的擂台与赛场,百年里第一次如此冷清,寥寥无人,但见观者,不见赛者。
“听说洛三娘孝顺,替他挡了毒箭,送到外头休养四年。而今归来,越发宠得没边。洛三娘还真是,好好待在江南做她的贵女,非跑来参加什么咸城才艺赛,你瞧瞧,她一来,吓得天下与咸城的才女都不敢报名了。”
没热闹瞧,观者心下不满。
洛子那样一个圣贤大儒,居然宠孙女,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大家闺秀的规矩不是更该严谨才对,可他老人家居然落下这么个诟病。
“我还等着到赌坊下注赚点银子花花,你瞧瞧,这参赛的都没几人,还比个屁啊。”
所有才女都被自家姑娘给吓住了?
姑娘参赛,是为了争一个婚姻自主之权,这事她是听铁嬷嬷说的,可不是为了搅局,更不是好玩。
“咸城才艺赛规矩,异地籍才女得接受往届前几名才女挑战,而异地籍才女却不能挑战她们,若到最后,敢于挑战洛三娘的才女,不是都是极具实力的。”
立有人大叫起来,“对,对!今年也不一样就没得热闹瞧。”
“洛三娘不会唱歌,让歌唱得好的去挑战。”
“洛三娘好像也不会跳舞,以舞挑战啊!”
擂台上,几名评师聊罢了,与司仪交换了一个眼色。
司仪大声道:“棋赛还有没有应赛才女?没有应赛才女,只得明日再来了,明日辰时开始,半个时辰后再无人应赛便宣告一日赛事结束。”
评师们招呼了彼此,有老者捧着茶壶,喝朋唤友往其他赛区去,刚走到半道,就发现对面也过来几个评师,一问之下,方知遭遇了冷场。
这是自咸城有女儿节才艺赛以来,年年举办,有史一百多余,第一次遭遇冷场。
“洛三娘就这么厉害,她一来吓得咱们咸城的姑娘不敢参赛了?”
“不仅是咸城姑娘不来,异地籍的才女报名的也撤了,且再等等吧,许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异籍才女来参赛,好歹添添喜庆。”
不知死活……
明知人家是送死找虐来的,还让人家来。
而此刻,梁娥眉带着白芷等丫头随从正风尘仆仆地往咸城赶,眼瞧着就看到咸城了,里面一定热闹得紧。
一入咸城,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以她前世沐紫薇的记忆,这个时节,街上没几个行人,几乎所有人都挤到赛场瞧热闹了,哪里会是眼下这模样。
茶肆里,人满为患。
酒楼里,喧声动天。
路边上,卖艺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梁娥眉很怀疑自己走错地儿了,“这真的是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