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肖再一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地上潮湿,积洼的淤水已经能将他躺下的身躯近乎淹没。
从淤水中挣扎起身,周遭零星的点着些火把,一眼望去,数不尽的牢门座座林立。
“你是叫颜肖吧,从今儿个起,你就在我这帮忙了。”说话的人,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满脸唏嘘的胡渣,也看似不曾有过刻意的打理的,他抱着一碗面条吃着,由于嘴太大,说话时,还喷出了不少面筋。
这本是足够滑稽的场面了,可是颜肖却转过身去,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不认识的人说话,他现在身份尴尬、而且又身处险境,只要所做所说,稍微有什么把柄落在韩丹手上,自己的性命必定不保!
他从小就出身富贵之家,他见过许许多多本来得势的奴仆,因为失去了他父亲的宠幸,而暴死街头的惨状。
他身负着母亲和哑仆两笔血海深仇,他决不能让自己轻易的就死掉,哪怕敌人准备再如何的折磨他,他也决不能显露出丝毫的不满之意。
这样的忍辱负重,平常人又如何能想象的到、承受的了!
“颜肖,我知道你的事迹,说实话,我也挺讨厌玄天子的,我当年也是想一心修道的,偏偏他看不上我,还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当牢头,我早就恨不得一掌劈死他了。”肥胖男人又说话了,他说话时脸上明显的露出了不满之色,语气激动,显然也很动容。
可是,这难保又是设下的什么陷阱呢?
为的就是套出颜肖的心里话,好找到借口杀了他!
所以颜肖淡淡一笑,道:“玄天子阁主武艺超群,人品又好,他又怎么会看错人呢,我资质平庸,注定担当不了大任,被派到这里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胖男人大笑了起来,道:“颜肖啊,我可真有点佩服你了,到现在了,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你是怕我会害你吗,哈哈。”
胖男人笑得非常坦然,并没有明显的做作迹象。
“不怕你知道,你来的时候,前后两个人跑来打过招呼了,一个是你的师弟韩丹,他让我好好给你上几课,教你做人的道理!”胖男人兀自大笑着,但目光忽然转的有些柔和,“另一个人,就是你的好师妹竹柳了,竹柳是咱们蜀山掌门青莲子唯一的女儿,她喊我好好照顾你,千万不要让你吃到苦头了。”
对于竹柳的真实身份,颜肖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所以胖男人这时候说出来,颜肖也并没有觉得诧异。
“那你是准备听韩丹的呢,还是准备听竹柳的。”颜肖悠然道。
“哈哈,这个嘛,说实话,我本来是打算听韩丹的,他可是带着几十两银子来的呢,我在这当牢头都当了几十年了,还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呢。”胖男人说着,还真亮出了收来的银子,但话锋一转,忽然叹了口气,“只是竹柳这个丫头,她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呢,我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求我照顾你,头皮都快发麻了......他妈的,我打了半辈子光棍,哪有女孩子对我哭过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大腿一拍,当即就给他打下包票了,要是你少了一根头发,尽管拿我是问!”
颜肖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了,眼前这个胖男人虽然面目可憎,但心肠坦荡、举止随性,一点也不像是个坏人。
“听说你被玄天子施加了禁身咒,使不出功夫来,所以这里的粗活累活的,就不牢你麻烦了,由我一个人挑着就是了!”胖男人又大吃了几口面条,起身撸起袖子,走过去打开了一座牢门。
他走进去,把犯人的粪便清理了,又来回打扫了一番,简直比收拾自己家还要仔细的,待看着满意了,才关上了牢房,去收拾下一家。
这的确算得上是粗活累活了,颜肖出身大富之家,即便是成年了,也没有这样清扫过自己的房子的。
颜肖走到牢房前向里望了望,见犯人们都是蜷缩坐着,头也不抬一下的,就像是心灵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创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