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益坚挂断了电话,跌跌撞撞地上楼,楼道里的灯泡又坏了,根本就看不清路,孙益坚摔倒了不下三四次,终于还是艰难地到家了,他像是喝醉了的酒鬼,直接闷头扎进了房间里,把正在洗脸准备上床睡觉的屈锦文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若是搁以前,她得骂一句“你有病啊”,或者“你疯了”之类的话。孙益坚,看到没有,你老婆现在对你的态度都变了。
自从搬进了这里的两室一厅的新房子,屈锦文的态度好了不少,而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孙益坚不敢想象如果妻子突然失去眼前的这一切会是什么模样。
“写着汤局长家里电话的那个条子在哪儿?”
这条子是在中秋的时候去汤局长家,屈锦文要来的。那次拜访,两个人互相舔着舌头提醒对方,周扬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快要被舔破了。
屈锦文想了一下,然后从自己带密码的一个首饰盒子里拿出来那张纸条,并且得意洋洋地交给他,“放心吧,东西放我这里你还担心会丢了?”
孙益坚面无表情地拿过了纸条,然后朝着楼下走了去。
“你干嘛去。”
“自杀。”
他真的是去自杀了,当他跌跌撞撞地一口气走下楼,然后拨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地自杀了,他与之前的自己没有选择好好地告别,而是直接生猛地切断了一切。
十年了,他跟以前的那个唯唯诺诺不知如何进退的孙益坚彻底分手了,这非黑即白的选择,由不得他走第三条路。
打电话之前,他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为的是不让自己再有丝毫的犹豫。
现在是晚上九点过一刻,按说,汤局长应该都睡着了。
他拨通了电话,等待着忙音的过程中,大街上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通过,汽车灯将他脸庞照的煞白,让他有些惊恐。
“喂,汤局长,我是局里的小孙,今天下午我了解到一件事情,十分气愤,本想明天向您汇报的,但是刚才我都气愤的睡不着觉了,所以只能这么晚打扰您了。”
周扬说的,真话不怕往大了说,就算是对面的人听出了些许的夸张,那也无妨。彼此心知肚明,无谓欺骗与否。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结果汤局长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马上过来。”
孙益坚放下电话,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打出租了,但是他觉得一点儿都不浪费,也不奢侈,既然这个真恶人都已经当定了,那也不妨做一回假富人。
到了家属楼,孙益坚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楼下把自己的外套丢在了地上,单单就只是穿着一件薄衬衣上了楼,在楼道里,他把自己的头发弄乱了一些。
这些东西都是跟着屈锦文学的。
开门的人是沈姨,他朝着孙益坚努努嘴,示意汤局长正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她把孙益坚领进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没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汤局长走了出来,孙益坚立刻起身,“汤局长。”
“嗯,是小孙来了啊。”
他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摘下眼镜用手里的眼镜布慢慢地擦拭着,先擦右镜片,然后再擦左边的镜片。
“汤局长,这件事情我原本打算明天跟您说的,但是我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
汤局长举手打断了他的说话,然后问道,“关于我的这七宗罪,你怎么看?”
“完全是胡扯!那些人完全不懂为政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那你说说,什么是为政之道。这七宗罪里面,还有为政之道?”
天赐良机,孙益坚直接现学现卖,“专制独裁土皇帝。那是核心一元化领导,阿猫阿狗都调出来指手画脚,那还能干成事?美国自不自由开不开放?一群议员商量个事情都能互相扔皮鞋,那好看?一个法律政策拖个十年八年悬而未决,那样好看?好大喜功突出政绩,这是敢想敢干有魄力!有冲劲儿!相比那些在岗位上一缩就是几年的窝囊废,改革开放更需要有魄力的干部。还有什么以权谋私,谁不谋私?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是体恤民情。而且从省厅到市局大大小小干部几百人,像汤局长这样没有一点儿经济问题的干部有几个?依我看,陈志朋这些人针对的不是您一个人,而是想要搞垮我们的事业,想要弄垮整个省厅,整个市局的建设事业!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啊!”
汤局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疲惫,“你说的对,狼子野心这四个字足可以概括以陈志朋为首的那一撮人的形象轮廓。一旦个人的私欲出现了膨胀,那么就会失去对事物发展规律的正确判断,这对于人民,对于国家,都是十分不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