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过程和状态,跟周扬想象当中的差不多,一群长辈拖家带口在这里讨好自己的母亲,然后最终的话题总要转到自己的身上。
问工作,问事业,问家庭,问女朋友……总之跟中嘘寒问暖的关心,周扬一一作了解答,但是多半都是说谎的。
至于上次发生的被逮到派出所的事情,并且最终放人,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周妈妈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但还是叮嘱了自己的哥哥弟弟两句,“以后这种事情千万要小心,咱们普通老百姓,不能跟那些人争的。”
一群人纷纷点头,笑着说是是是。
正在周扬以为今天的回娘家就到此为止的时候,饭店里忽然又出了点儿麻烦。
有人过来砸摊子了。
饭店老板叫老刘,是外地人,莱阳县里面有个镀锌厂,属于重工业属性的公司,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同时也需要一批技术员,但是不管怎么样,人都是需要吃饭的,所以老周就从市里面跑过来搭了一个小饭馆。
洛州市竞争太激烈,没钱没势的人开不起饭店,只能在街上卖面条,或者直接去十字路口或者校门口卖鸡蛋灌饼。
老周心思灵活,他从开封一路北上,来到了洛北省,然后在这里扎下了根,两三年的时间,他的刘记饭店从棚户餐馆发展成了三层楼的刘记饭店,成绩斐然,可喜可贺,但是这一年来,却出了点儿小问题。
打白条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还都是一些乡镇政府人员。
我手头上要是有个千百万的,你打白条就打吧,老子就权当是交朋友了,但是我手上就这么点儿万儿八千的,你欠钱打白条,我拿什么去进货呢?拿着白条去进货,人家也不认啊。
一来二去,老刘去市里反映了一下,阴差阳错,这件事情恰好被市里的记者给碰到了,然后就一下子给曝光了。
事情层层审查,然后逐步地反映到上面,再从上面反馈到下面,最终,老刘的钱要回来了,一共十几万,但是他的麻烦也开始了。
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就不断有人过来砸场子,少的时候五六个人,多的时候二三十个人,将座位都占满了,但是也不吃饭,就点一盘盐水煮花生,一坐,就是一天,镀锌厂的工人过来吃饭,没地方坐,其他领导或者老板过来请客,一看没地方,也就走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来,这里都没有地方,客流量就渐渐地减少了。
老刘想了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托人一打听,果然,那三个被撸下去的公务员自己弄了一个饭店,面积不大,也不出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而且进去看了看,连厨师都没有。
那他是干什么的呢?
专门养了一帮人去刘记饭店捣乱呢。
一三五去一批人,二四六再去一批人,星期天大家都在家做饭,不出来,所以一周就放你一次。
今天好巧不巧,大年二十久,又来了。
一楼大厅,被占满了。
“兄弟们,大过年的,咱们去二楼包房看看去。”
老刘急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勺子,“兄弟,差不多行了吧,楼上还有客人呢!你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这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据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发型。
“刘老板,你这生意做的可不行啊,人家都是开门迎四方,你这是关上门把可人往外面轰啊。还想不想做生意了?怎么着,是瞧不起我们哥儿几个了?”
老刘气鼓鼓地看着他,手里的勺子都在颤抖。
“啪!”的一声,一个捣乱的小子直接把茶壶给摔烂了,同时夸张地“嗷”了一嗓子。
老刘算是看出来了,这群家伙今天来根本就纯粹是过来捣乱的,搞不好,今天就会把饭店给砸了。
听到下面砸东西的声音,周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送菜过来的服务员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她刚要转身走的时候,周扬拦住了她。
“阿姨,下面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这位阿姨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周扬的这一家人,说道,“你们啊,还是先走吧,下面有人过来捣乱,还非要吵着上来。”
周扬大舅楞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声我下去看看,“这里的人我都熟,咱们老张家,也算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周扬原本还想下去看看的,但是听到大舅这番话,心里顿时觉得一阵好笑,索性也就想看看大舅到底是怎么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莫非在派出所里面走了一遭就有头有脸了?
其余人在这里等着,但是没过五分钟,下面的声音就更大了,各种打砸的声音,还有吵架谩骂的声音,都一下子传了上来。
周扬心里冷哼了一声,得,看来人家还真不给他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