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习习晨风,带着些许凉意,把她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她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悟地自语:“对啊,我可以‘自杀’啊!”
思及此,她迅速奔回教坊司,把还在睡觉的王静姝拖了起来。
王静姝揉着眼睛,声音犹带睡意,“唔,沈姐姐,这天才刚亮,你做什么呢……”
“起来,帮我一个忙!”
一个时辰后。
教坊司后园,荒僻的游廊内。
一根白绫被高高抛起,从横梁上穿过,又垂直落下。
沈妙言踩在木凳上,掂量了下白绫到自个儿脖子的高度,很快把白绫两端打了个牢实的死结。
她把白绫朝自己脖颈上比划了下,感觉十分满意,于是低头望向下方挤着的莺莺燕燕,“你们瞧着像不像?”
这群人俱是教坊司里的姑娘,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像得很呢!听说我姑婆就是上吊死的,舌头还伸得很长!”
“正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沈姑娘你待会儿可要哭得狠一点!”
“沈姑娘平日里就是太含蓄了!等皇上来了,你只管往白绫上吊,等他一救下你,你就在他怀中用小粉拳拼命捶打他的胸膛!”
“对对对,梨花带雨的时候再加一句‘死相’,是个男人都会心软!”
“等皇上把你抱去雅座,你就缠着他、诱惑他!”
“没有什么事情是陪他睡一觉谈不拢的,如果有,那就陪他睡两觉!”
她们热情地向沈妙言传授“绝技”,几乎是倾囊相授了。
沈妙言莫名感动。
这些女孩儿们,大抵都在二十岁上下,正是人生里最美的年华。
人人都说教坊司的姑娘不干净,人人都说“戏子无情,女表子无义”。
可有时候,这些失去清白的女孩儿,比朝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臣子,比那些整日里谈着礼义廉耻的大儒,还要懂得什么是仁义,什么是正直。
她眼角悄悄泛出泪花,暗道若有朝一日她能权势在握,她定要把这座教坊司给好好整改整改。
叫那些身在地狱、心在桃源的好姑娘,再不要被男人欺负。
另一边,王静姝哭天抢地地跑到乾和宫,跪在宫门前嚎哭不休,任由侍卫如何拉扯都不肯走。
那侍卫生怕这少女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公主、小姐之类的,压根儿不敢得罪,只得捏着鼻子站在原地,只当做没看见。
君天澜下朝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他乘坐龙辇行至乾和宫外,福公公老远听见有人在宫门口哭,一张老脸变了变,忙上前呵斥道:“何人闹事?!”
王静姝抬袖抹眼泪,膝行至龙辇前,哭诉道:“不好了皇上,沈姐姐她,沈姐姐她……”
她哽咽着,竟说不出话来了。
君天澜面色一紧,“她如何?”
“沈姐姐她,上吊自尽啦……”
王静姝大约学过戏腔,一句话说完,尾音一波三折、缠绵悱恻,情绪渲染格外给力,真可谓是悲怆欲绝。
君天澜的脸色倏然变了,翻身下了龙辇,大步朝教坊司而去。
王静姝从指缝里,看见他步步生风、袍摆飞扬,行动之间的紧张感全然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