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蓝的天幕中,银月交缠着星辉,闪烁出点点柔光。那枝头的枯叶,被偶尔经过的秋风吹得散了一地。
绣鞋轻踩在枯叶之上,发出细碎的断裂声,在这静寂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一名宫女握着手中的扫帚,正将四处散落的枯叶聚拢到一起。
半晌,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抚了抚额际的汗珠,瞥了眼幽蓝的天幕与四下若隐若现的玲珑景致。
她是负责清扫花树小道的宫女,而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便是瑾妃所居住的云熙宫。
今夜轮到她当值。而她须在天明之前,将此处的落叶全数清扫干净。只因瑾妃每日辰时都会来此处散步。
她曾听其他的宫人说起过,瑾妃无意中说到自己颇为喜爱此处的风景,而这些败落的枯叶破坏了这里的好景致。
自那之后,皇上便下了一道圣旨:宫人每日都务必在天明之前,将此处的落叶清扫干净。
自瑾妃诞下一儿一女后,皇上对她更加宠溺与喜爱。宫中众人皆知,不久之后,皇上便要册立她为苍玄之后。
之前一直极力反对此事的太后,竟也不再有任何言语,只是更加虔心向佛,不问世事。
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几许星星点点的光亮,而随后响起的话语则将她惊得急速退至了一旁。
匆忙跪下,她将头压得极低,心中却徘徊着各种疑惑。
皇上怎会在此刻忽然出现?甚至并未乘坐龙辇。她入宫三年有余,却只见过皇上一次。准确地说,她只看到过皇上的侧脸。
当时这男人正靠坐在高高的龙辇之上,而她只是远远地瞧过一眼,但就是那么一眼,却让她午夜梦回,再也无法忘记。
片刻后,绣着金丝龙纹的银底靴在火光的照耀下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宫女蜷曲的身子不由得紧了一紧,而头顶上,则传来了太监总管池宋的声音:“皇上,如今已过了晚膳时辰,是否让奴才先差人去通传一声,让娘娘准备接驾?”
下一秒,她便听得男人低声说:“你若此时派人前去通传,她必定又是一番托词,然后避而不见。”
“究竟何为早教,需要她每日都这般亲力亲为?她必定是心中对朕还存有怨恨。池宋,已经六个月了,朕不能再等了。”
言语中,不难听出这男人的满腹抱怨之情。扬起头,她鬼使神差地看向那个已经离去的高大背影。
但随之而来的那道来自于池宋的警示眼神,惊得她再度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撑于地面微微颤抖的双手,她浑然未觉背上沁出的薄汗,已让自己的身子一片冰凉。
云熙宫。
清浅放下手中的雕花木梳,拢了拢垂于肩头的发丝。浑身散发着沐浴过后的芬芳,她起身走出了内殿。
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她心中一惊,疾步朝正殿右侧为两个孩子准备的厢房而去。
按照祖制,皇嗣诞生之后,应由宫中专门的嬷嬷来照顾,但清浅却舍不得,于是求了连澈,把孩子留在身边亲自照顾,并在这云熙宫内特设了厢房。
才踏入厢房,眼前的景象便让她发笑。芙映正抱着哭闹的连祈来回走动。她说尽了好话,可这小家伙却毫不理会,仍是扯着嗓子大声啼哭。
想到孩子许是饿了,她忙用汤匙舀起一勺牛乳,小心翼翼地朝连祈口中喂去。
可小家伙刚吃了几口,便用舌头把汤匙顶了出去,继续大声啼哭。芙映立即拿出棉帕,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唇角的奶渍。
芙映忙碌了半晌,连祈终于不再哭闹。而一直将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的她,也几乎忙到虚脱。
清浅不曾想过,这个文武双全的女子,竟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芙映看见已在门口伫立许久的清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娘娘为何还不就寝?你刚恢复不久,弘夫子万般叮嘱过,要你多多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