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呆呆的坐在云雾中,久久无法回神,要回去看看吗?似乎没有那个必要,毕竟是官爷儿亲手把自己丢进了灯盏里面不是吗?而且这么多年,自己与其说是报恩,倒不如说是在添乱,就连被困在云起镇,也是因为当初的自己闹着要体验所谓的列车才会被困在那里这上百年。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去的资格了。纸鸢叹出一口气,没有流泪,没有叹息,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个人构建的云中世界。
“你该回去看看。”一双异色的鸳鸯瞳出现在云中,精致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的阴霾,让人莫名的想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拥有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眸,可是除了这一双清晰的眼眸,那个人整个人都藏在云中,看不清半分。“不去看看,你永远不知道真相如何。”鸳鸯瞳靠近了纸鸢,似乎是坐在了她的身边。“我记得在这个世界有一部动画片,是外国的。讲的是一只黄黑相间的大肥猫和他的主人的故事。那只大肥猫会说话,但是很肥,很懒还很馋,无数次搅黄了他主人的相亲,可是他的主人很爱他。有一天这只大肥猫无意间走失了,被卖到了宠物店,他很担心它的主人乔恩会思念他成伤。可是呢,在一个清晨,乔恩走进了这间宠物店,他看见了那只大肥猫,立刻花了钱把大肥猫买了回去。”
“这不是很好吗?”纸鸢的声音有些闷,鸳鸯瞳也不急着反驳而是继续讲述,“这看起来是一个一家团圆皆大欢喜的故事,可是最后那只大肥猫在日落下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去问乔恩,那天他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有些事真的没必要做,有些话真的没必要讲。’”纸鸢若有所思,自己也许就是那只大肥猫也说不定,只是自己的主人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鸳鸯瞳没有去安慰纸鸢,而是继续说,“慧极必伤,有的时候我们真的可以任性一点。大肥猫不问,乔恩就永远不会讲,大肥猫也不会知道,他的主人乔恩为了找他找遍了半个城市的宠物店。有的事不问,你怎么知道,如果一定要有人那么正好的幸运幸福,为什么不能是你呢?”鸳鸯瞳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这片只有云雾的世界。
这片满是云雾的世界虽然是他创造的,但是鸳鸯瞳从来都没有限制纸鸢离开和进入,只是纸鸢不愿意,鸳鸯瞳也不能够拿刀架着她不是?纸鸢在原地坐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自己好像是那只大肥猫,可是又好像不是,要不……回去看看?纸鸢有了一丝动摇,只是回去看看,离得远远的,官爷儿应该不会发现的时候就离开。
这样想着,纸鸢离开了这片满是云雾的世界。而云起镇的大宅中,赶回来的官爷儿没有找到纸鸢的身影,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起了自己离开前做的事情,脚步踟蹰双手颤抖的捧起桌边已经没了温度的灯盏,里面是红红的烛泪和一堆嵌进烛泪的黑灰。官爷儿抱着灯盏跌坐在地上,自由有了,可是陪伴的人没了。官爷儿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的稀里哗啦,口中依稀叫着纸鸢的名字。纸鸢躲在一旁,最后还是没有走出去,即便走出去又能够如何?官爷儿也无法看见纸鸢的存在。
官爷儿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宅子,抱着没了蜡烛的灯盏在当初guanya蓝澜的房间哭了一天,等到哭不出来之后,就一直枯坐在房中。房间里明明有椅子,可是没一个好好的立着,原本丰神俊朗的官爷儿迅速的消瘦了下来。“纸鸢,你回来吧,官爷儿再也不朝你发脾气了,你回来好不好,官爷儿带你去其他的地方玩好不好,你不是说要跟着官爷儿一辈子吗,你不能食言啊。官爷儿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官爷儿不停的念着,纸鸢每一句都听在心里,可是就算是站在官爷儿的面前,自己也是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让官爷儿看见。
云起镇的镇灵看不下去官爷儿这种自残的行为,于是出现在房间里面。“你毁了她的容身之所,那你就再给她做一个不就行了?你这样就是把自己耗得油尽灯枯,她也回不来。”纸鸢感激的看着云起镇的镇灵。镇灵看官爷儿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就在官爷儿的额前一点,多日未休息的官爷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纸鸢想要去扶,手指却径直穿过了官爷儿的身体,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镇灵拍拍纸鸢,“你们有姻缘线,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好好守着他,会有好结果的。”纸鸢点点头,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官爷儿,这百年的岁月,足够让最初的那一点心动发酵成爱恋,有些感情从最开始便已注定纠缠一生,哪怕分离也是切肤剔骨。要说这镇灵也是个好的,他本是当年抗战的怨气所生,却意外的没有一丝的戾气,困住这些人和妖不是他的本意,他所能够做的也只是把离开的契机通过流言的形式付诸于世。可是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谜底,竟是经历了百年也无人能解,最后倒是被一个小娃娃无意间撞破,这只能说是一句天定。如今这个温柔的镇灵又不忍心这么一对有情人分别,于是又出来指点了,只是官爷儿能够知道多少,那就不是镇灵能够掌握的了。
官爷儿再次醒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和纸鸢幸福的拜堂成亲,定居在这无人打搅的云起镇,可是美梦再怎么真也只是梦,纸鸢还在现实中等着自己呢。官爷儿想到了镇灵的话,然后开始做风筝,他收集了最好的材料,铁竹遇火不燃,遇水不沉,蛟纱轻而薄,这两样珍贵的材料被官爷儿浪费了无数,最后做出了自己记忆中的纸鸢的模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纸鸢你还不能动!官爷儿愤怒的砸了很多东西,却都避开了那只做好的纸鸢。一旁看着的纸鸢很心疼,看着不舍昼夜日益消瘦的官爷儿,恨不得现在就附身那只纸鸢,可是不行,这只纸鸢没有办法让她容身。
镇灵看不下去这两个人这么笨,再一次现身,把那个灯盏砸碎,这让官爷儿差点红着眼上来拼命,“你急什么,你忘了你家那个怎么告诉你的了,之前那只纸鸢能够让她容身,一是因为她名为纸鸢,凑了一个和纸鸢相似的命格,二则是那只纸鸢染上了她的血脉,你懂了吗,你做的再好那也是白费功夫,这块烛泪里面有纸鸢的血脉,你拿着她去找和纸鸢血脉相似的人,拿着他们的血,你的纸鸢就能够附身,懂了吗?”官爷儿却好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摇着头喃喃自语,“纸鸢当时被灭族了,这世上哪还有相似的血脉?”说完官爷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看的镇灵一阵气结,生怕他把自己给憋死了。“你看你这点出息,那么好个姑娘怎么就看上你了?相似的血脉,你可以找巧夺天工的手艺人,也可以找纸鸢生前做过的东西,只要是和纸鸢有关的东西,都能够拿来帮她附灵,你这些年都活狗肚子去了!”镇灵也是怒其不争,官爷儿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立即开始打包行李,镇灵在一边看到揪心,索性不管这人,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纸鸢就跟着官爷儿在俗世中寻找,最后竟是意外找到了纸家当年的后人,原来当时有一个小孩子出去找伙伴玩耍,没有按时回家,而他的伙伴的父母也是个心善的,就把这个孩子改了姓名养在自己的名下,纸家的血脉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保留了下来。而官爷儿也无意给纸鸢找门亲戚什么的,于是只是想拿了血滴在纸鸢上就罢了,谁知道那人继承了纸家特有的天赋,是出了名的手艺人,最擅长的就是制作纸鸢,在得知了官爷儿的来意之后,又亲手用那传说中的材料为纸鸢做了一只风筝,鲜红的指尖血垫在风筝的腹下,纸鸢感受到熟悉的吸引,就被吸进了那重做的纸鸢中。
后来两个人拜别了那个纸家的后代,真的定居在了云起镇,官爷儿也不想有人再误入自己和纸鸢的隐居之地,就把那节车厢给封印在了云起镇的镇石中。许多年以后,官爷儿握着纸鸢的手说,“当时那个梦真的是太美了,美的我都不忍醒来,我是个胆小鬼,和你相守百年也不敢把自己的爱意诉说于口,本来只是想借那个女孩子激你一把,谁知道你把别人塞进了花轿也不愿意自己穿上嫁衣嫁给我,不然你以为真的没人发现你那些小动作吗?”纸鸢笑眯眯的卧进官爷儿的怀中,“那你后来为什么醒了呢?”官爷儿刮了下纸鸢的鼻子,“因为我想和纸鸢真的生一个小宝宝啊,我最爱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啊。”
在云生起的地方,白白软软的云朵慢慢抱住了这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