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丁薄唇翕动,一五一十将午后时分方敦孺和严正肃召集条例司骨干会议上所说的那些话学说了一遍。当刘西丁说到方敦孺所言的‘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这三不足的言论时,吴春来差点打翻了茶盏,双目发出惊讶的光芒来。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的?他真的说了这些话?”
“那可不是?下官当时就在当场,亲耳听闻。下官都惊呆了。在场还有七八名条例司官员,他们也都傻了。那严正肃还想着为方敦孺打遮掩,威胁我们不准外传。嘿嘿,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下官忙活了这么久,结果方敦孺自己露出了马脚来。副相大人,您说,下官听了这样的话能不亲自来禀报么?下官可是特意等到二更时分才动身前来的,这事儿经谁的手下官也不放心,得亲自跟副相大人禀报才成。”刘西丁脸上带着窃窃的笑容,低声说道。
“应该,你应该亲自来。好,很好!好个方敦孺,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来,他这是昏了头了,自寻死路。刘西丁,干的漂亮,这一回算是你立了大功了。这件事我的即刻禀报吕相,商议对策。刘西丁,你跟我一起去见吕相,吕相定然会对你大为赞赏的。你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吴春来呵呵笑道。
刘西丁受宠若惊,躬身道:“多谢副相大人提携,下官今后的前程便靠着吴副相了。”
吴春来点头道:“那是你自己挣来的,倒也不用谢我。对了,这件事你得做证人,以防方敦孺和严正肃抵赖。你敢么?”
刘西丁咂嘴道:“这个……这个……那么多人在场,他们不会抵赖吧。作证么?这不是让人说我是个叛徒,吃里扒外么?能不能……”
吴春来冷声喝道:“胡说,什么叛徒,什么吃里扒外?你是揭露方敦孺的大逆不道的言行,乃是忠君报国之举,正义之行,何来背叛之说?你可莫要既想当婊子,又想着立牌坊。你必须态度鲜明,可不要打你的小九九。你不敢作证,焉知这不是你编造的言论?”
刘西丁吓了一跳,皱眉想了想,咬牙道:“罢了,便听副相吩咐便是。西丁愿意作证。”
吴春来这才转怒为喜,拍着刘西丁的肩膀道:“莫要担心,你瞧瞧我?当年我也做过和你差不多的事情,我揭发的还是我的老师呢。我可比你要淡定的多。因为我知道,我做的事是为朝廷尽忠,我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丈夫光明磊落。所以,你看看我现在,这便是为朝廷尽忠的回报。”
“是,是,下官明白,下官能追随副相当年之所为,正是下官的荣幸。”刘西丁连连点头说道。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内皇宫之中,上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的朝着崇政殿行去。官员们的表情都很淡定,这段时间临近年关,上朝是例行公事,很多大事皇上和众大臣都刻意的回避了,便是不想破坏新年到来的气氛。所以,他们认为今天的早朝也一样是走个过场,随便议些琐事便可回衙门去喝茶晒太阳去。
然而,当官员们进入大殿之后,他们立刻便发现了气氛的不一样。原本因为身份高而上朝迟些的吕中天吴春来杨俊等人竟然已经早早的来到了殿上。更让人讶异的是,平日上朝并不特别穿着礼制朝服的他们,今日却清一色穿着大礼朝服,配玉带铜扣,手持象牙芴板,显得极为隆重严肃。
众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预感到似乎有大事要发生。政事堂和枢密院首脑们如此行为,绝不是偶然。在目睹几位大佬如此做派和神情之后,殿上的气氛也很快从轻松散漫变得凝重寂静起来。以至于后续进殿的官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还谈笑风生,进殿之后嗓门特大,然后被众人眼神示意,尴尬欲死,满头雾水。
林觉进殿之后也被这气氛弄的有些疑惑。吕中天杨俊吴春来等人跟死了人的家属一般穿着黑色庄重的礼物站在那里,好像家属答礼一般,这着实让林觉吓了一跳。近来林觉刚刚安逸了一段时间,也想好好的过个年。见此做派,心中不免嘀咕:可千万别又搞什么事情出来。
郭冲上朝,群臣参拜之后,郭冲也注意到了吕中天杨俊等人的装扮。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臣子们穿大礼朝服上朝也不算什么,大周朝虽礼仪繁复,但在早朝上其实相对宽松。只要你不是衣冠不整,不是光着身子有失体统的话,也没什么。你穿隆重些,穿简单些,那是你的自由,只要不过线便可。
“诸位爱卿,新年将至。各衙门年假的安排怕是已经开始了吧。诸位爱卿也辛苦一年了,这新年是要好好过一过的。朕拟下诏,今年的年假自腊月二十三开始,至正月十五结束,延长数日时间让众爱卿好好的欢度佳节。诸爱卿以为如何呀?”郭冲笑眯眯的开口道。
有人想叫好,但却没敢出声。因为他们被之前的气氛所摄,觉得有事要发生,所以还是不要多嘴的好。故而堂上居然在郭冲问话之后只有一些微微的骚动,并没有郭冲想象中的一片欣喜叫好感恩之声。
“怎么了都?朕这提议不好么?只要各衙门安排好轮值之事,衙门照常运转便是。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