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手一只鸡, 右手一只鸭,背后还有一条胖头鱼, 啦啦啦啦……”郝瑟手里拎着买来的菜肉鸡鱼, 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喜滋滋回到了桑丝巷,一推顾桑嫂家的院门, “我回来啦!”
“小郝, 你可算回来了!”
“郝哥哥, 你买个菜也太慢了吧, 梓儿都快饿死了!”
“瞧瞧, 买了点啥?”
“哎呦, 有鱼有肉, 小郝这次可下血本了呢!”
郝瑟一进门, 院内众人立时乱七八糟一片嚷嚷。
“呦,大家都来了啊!”
郝瑟笑呵呵一扫院内,但见这院内排了一长溜的桌子, 两侧摆了各式椅子板凳, 显然是从各家搬来的,桑丝巷一众街坊,陈铁匠夫妇、陈冬生、王怀山夫妇, 吕褔黎父女, 周家母女,围着这长桌落座,个个面前都聚了一大堆瓜子皮,显然是等了许久。
“哎呦,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去哪买菜了,居然买了快两个时辰,快快快,把这菜赶紧送到厨房去,小尸都在那等了半天了!”顾桑嫂上前扫了一圈郝瑟,一巴掌拍在了郝瑟的后背。
“大家稍后,好菜马上就到——”郝瑟笑逐颜开朝众人一挥手,就一溜烟冲向后院。
众人看着郝瑟背影,对视一眼。
“诶?小郝今天心情很好啊?”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嘿嘿,一会儿咱们好好打问打问。”
郝瑟拎着菜肉颠颠来到后院厨房外,可目光一触即厨房内那抹笔直的身影,不禁心头一跳,刚刚那股兴高采烈立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卧槽,老子居然忘了,老子昨夜、昨夜……啊啊啊!
郝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菜肉,咽了咽口水,轻唤一声:“尸兄……”
尸天清身形一滞,慢慢转头望向郝瑟,黑色衣袂随着小风缓缓飘动,刘海飞起几丝,透出点点寒星眸光,竟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
郝瑟一个激灵,立时双手合十高举头顶,大叫道:“啊啊啊啊!尸兄,小弟知错啦!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小弟一般见识啊!”
院内风声骤停,静寂无音。
郝瑟紧闭双眼,连看也不敢看眼前的黄面青年,只顾硬着头皮诚恳认错:“尸兄,昨儿晚上,小弟一个不小心喝多了,所谓酒后吐真言,啊呸,是酒后乱性,啊呸呸呸,是酒后……那个酒后的事儿,小弟绝对不是有意的,那、那个,尸兄,你就当昨晚的事儿是个屁,放了吧!”
尸天清原本清澈的眸子渗出两丝墨色,渐渐沉凝,仿若两潭死水,就这般静静紧凝望郝瑟许久,久到郝瑟浑身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炸起来之时,突然,哑声沉沉响起:
“茫茫江湖,苍苍人海,天清一直是孤身一人……”
诶?
郝瑟猛一抬头。
啥、啥子情况?!
尸兄为毛一副交代遗言的架势?!
莫、莫不是老子昨夜给尸兄造成了什么心理创伤?!
尸兄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打算和老子分道扬镳了?!
不是吧!
郝瑟吓得肝都颤了:“尸、尸兄,有话好说,我们从长计议……”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哑音字字在嗓中震动:“未曾想,天清……竟能遇到阿瑟……”
“哈?”郝瑟眉毛皱成一团,“尸兄你到底想说啥子?”
尸天清嘴角浮上一抹轻柔笑意,宛若月夜清风,一拂而逝:“阿瑟你心如初雪,言如春风,而我……”
说到这,尸天清不禁一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天清能与阿瑟相识,已是上天之恩,再不敢奢求其它……只望、只望阿瑟离去之日,能事先告知天清……让天清……送阿瑟一程……”
说到最后,尸天清缓缓阖目,蜡黄俊颜之上隐隐透出悲凉之色。
“不是不是!等一下!”郝瑟听得满头雾水,连连摆手,“尸兄你把话说清楚啊,老子要离开?为啥子老子要离开?老子离开能去哪?!”
尸天清抬眸,定望郝瑟,两转寒眸之中,丝丝幽黑环晕而出,犹如阴云遮孤月,暗影流墨染:
“阿瑟……迟早有一日,会……回家吧……”
“回家?!这儿不就是老子的家吗?!”郝瑟一脸莫名其妙瞪着尸天清叫道。
此言一出,尸天清不禁身形一震,声线微微发颤:
“此处是……阿瑟的家?”
“废话!这可是老子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才赚下的家业——”说到这,郝瑟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死鱼眼一眯,一脸狐疑瞪着尸天清,“尸兄,你从实招来,你今天说话颠三倒四的,是不是别有用心?是不是心怀不轨?!该不会——”
郝瑟双眉骤然一竖,一把揪住尸天清的脖领子:“你想把老子赶走,然后独吞银子?!”
黄面青年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双眼慢慢睁大。
“老子告诉你,你想都别想!现在赚的这些银子,是咱们的共同财产,是老子的心血、是老子的结晶……啊呸,总之,老子死都不会放手!”郝瑟恶狠狠喝道。
凶狠三白眼倒映在尸天清幽暗黑瞳之中,犹如两道阳光,驱散了那眸中的浓稠墨色。
尸天清长睫轻眨,眸中圈圈泛起璀璨涟漪,薄唇微勾,漾出一个皎如明月的笑容,霎时照亮了天地。
我勒个去!
尸兄你要不要这么喜怒无常啊?!
郝瑟被尸天清笑得浑身发毛,只觉自己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小贼,却被这明亮笑容照的无处藏身,心中千回百转,柔肠寸断,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
这男人的心啊,真他奶奶的是根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