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在今天特地选了一条松绿色绣金色小花的春装,里面套了条红色的襦裙,头上梳着灵蛇髻,戴着几样掐丝工艺所做的金花头饰,鬓边戴着一枝冰绿翡翠所做的簪子,看来有几分春的气息又符合她的身份。
此时的她与苏梓瑜漫走在这百花争奇斗艳的花海里,周围都是入宫过花朝节的年轻男女结伴成群说话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像叶钟氏那样年纪的妇人。
“你那公爹的事,我听说了。”苏梓瑜道,刻意与她走到这僻静处就是说这件事。
林珑脸上微微泛红,微微不好意思道:“我那公爹太糊涂了,他就是愚孝,祖母说什么他听什么,要不然哪会为王家那女儿出面?为这事,府里争吵得厉害……”
苏梓瑜伸手握住她的手,朝后面跟着的晋嬷嬷等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散远点,不用跟得太贴。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不会误会的。”苏梓瑜笑道,听到林珑没再称德妃,而是用王家那女儿来代称,就知道她是怕自己产生误会,“不过你那公爹吃点苦头也好的,不然就是不长记性。”换言之,朱翊如此整治叶明恂,是深得她的心的。
林珑听到这保证,脸上方才有了些许笑容,“这点我赞成,哪怕他是我公爹,义母不知道,他这人素日行事就爱犯浑。”遂也不避讳地将叶明恂那些乱七八糟狗屁倒灶的事情说出来。
听得苏梓瑜皱紧眉头,“你那公爹还养了外室没让家里人知道?”
“可不是,我们都不敢说,就性刺激到婆母,您也知道,女人再如何看得开这心眼也还是如针孔那么细小。”林珑不在乎抹黑公爹,反正这都是事实。
苏梓瑜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这叶明恂是相当没有好感的,这人在这位置上一天终究不是好事。”
这话听来有别样的意思,林珑倒不好接话,反正叶明恂当不好这侯爷,自然就要让贤,当然这话她只能私下与婆母相商,到了台面上,却是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来的。
说她虚伪也罢,还是过份小心也好,这个世道人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她也不例外,名声是多好用的东西,她才会傻得为自己搏个坏名声。
苏梓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林珑,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伸手轻掐她的脸颊,“怎么?对我也不说实话?还是信不过我?”
林珑面上一赧,“不是的,义母不要误会,可您也知道这场合到处都是人,隔墙有耳,我怕……”
至于怕什么,依苏梓瑜的聪明不会猜不出来,果然苏梓瑜微微点头,“小心些也是好的,反正你这话我也听明白了,也是时候该让给年轻人了,回去后好好劝劝你公爹别再逞强。”
林珑忙点头应“是”,小心地凑近苏梓瑜,左右没看到人,这才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婆母也正有此意。”
苏梓瑜闻言微微一怔,叶钟氏有那么高的觉悟?这世间的婆媳关系向来能维持表面平和已是不容易了,哪家的婆母都会死抓着权利不放,生怕儿媳妇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难以管教,可到了林珑这儿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你那婆母还真是开明。”她这话半是称赞半是试探,也存有几分怀疑,毕竟她与太后就是这样的关系,看似挺亲密的,实际上却是暗地里针锋相对,回来数个月她看得越来越清楚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太天真了些。
尤其是刚住到行宫的时候,太后为表示对她的关怀,每个月都会送东西来显示她的宽厚仁慈,更是少不得要说些开解她的话,听来那叫一个娓娓动听,当时的她感动得不得了,直呼有个好婆母。
回宫那会儿也还是这种心态,但是这数个月来暗地里交手几次,她方才发现太后的宽厚仁慈只是表面,实际上这个老女人控制欲非常强,这宫里宫外都是她的眼线,尤其她的皇后寝宫也遍布她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清洗轮换,现在才算是给自己营造了最好的安胎环境,不让太后安排的人窥探她的一举一动,至于会不会让太后不高兴?她可管不着这老女人在想什么,反正现在还没撕破脸皮,大家也只是做戏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林珑担忧,这义女太年轻了,哪会明白女人年纪渐大才摸索出来的道理?
林珑没想过太多苏梓瑜此刻的心情,听了这句话,也只是笑得灿烂地道,“在这点上,我婆母是真的开明,或许她未必能将我当成女儿般来疼,但不至于刁难我。在为人处世方面更是不吝于教导我,她算是难得的婆母。”
这番话颇为推心置腹,苏梓瑜见她心情大好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些让她心塞的话,也罢,这叶钟氏不管是真好还是假好,终归还要卖自己的面子,希望这女人能聪明点。
“你倒是想得通透。”苏梓瑜微微吁出一口浊气,“将来真需要我的地方,你也不用客气,我能收你为义女,自有保你的本事。”
林珑心下一阵感动,重重地“嗯”了一声。
苏梓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拉着林珑直接去赏花了。
至于成为她们谈话对象的叶钟氏现在也正陪着太后,不过她与太后的相处不似林珑与苏梓瑜那般开诚布公。
太后看着眼圈红红的叶钟氏,“你那夫君的事情,哀家听闻了,你也不用太难过,这爵位丢不了。”对这妇人,她还是颇为喜爱的。
叶钟氏起身行礼谢主隆恩,“他就是个浑人,说话行事不经大脑,难为太后娘娘不计较……”
太后轻茗一口茶水,“他不过是刚好触到皇上的楣头罢了,这王氏女行事偏差甚大,不值得同情,回头你转告你夫君,还是尽快上一道请罪折子吧。”
叶钟氏轻应一声,“那是自然,他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臣妇也决不会偏袒于他,只不过……”
“不过什么?”太后好奇地挑挑眉。
叶钟氏不好直接说,她想把襄阳侯这爵位快点让给儿子继承,这样一来,叶明恂再有行差踏错也不至于太影响到爵位,反正那个男人没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
她的目光看向坐太后身边的母亲,希冀她来说。
钟尤氏与太后本来私交甚笃,在女儿找上门来提这事的时候,她一口就应下,对这女婿早就十分不满,当初结这门亲真是瞎了眼。
“太后娘娘,其实这事说来简单得很,就是臣妇那女婿不堪大任,希冀着能早就让世子袭爵,这样一来没他什么事,大家也无须为他愚蠢的行为负责。”她如是说。
太后笑道:“毓秀,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事简单得很,上道折子即可,回头我见着皇儿跟他一说,他准答应,这叶明恂还是尽早贻养天年吧。”
钟尤氏忙要起身谢主隆恩,太后一把按住她,“得了,刚才还没有跪够吗?我们都这把年纪了,骨头早就硬了,再跪就要散架喽。”
“还是太后娘娘宽厚。”钟尤氏笑道,“无论如何臣妇还是要谢过太后娘娘的。”
“你现在也学着外头那些人,开口闭口都是太后,我啊听得耳根子都要起茧了,你偏还跟我见外,我啊还是怀念你那会儿唤我名字的时候。”太后似不悦道,“皇儿到底也是喝你的奶长大的,这点恩情他要念的,断不会太为难叶家。”
钟尤氏自然不敢随意唤太后的闺名,毕竟现在不是几十年前,大家都是花样年华心思单纯,这上下尊卑不能不顾,不过太过于拘谨不是太后想要见到的画面,遂笑道:“都老了,哪还能少女时期乱来,那会儿太后娘娘还……”
她开始忆起往事,这话题太后乐意聊,果不其然,太后的话越来越多,与钟尤氏说得龙飞凤舞,年纪越大越喜欢忆当年。
叶钟氏只是在一边倾听,识趣地并不插嘴,反正当年她还没出生,没她什么事,心下自然又开始琢磨要如何让叶明恂同意交出这爵位。她无比了解这丈夫的劣根性,叶明恂是绝计不会同意的,这后面要说服他怕是不容易,思及此,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正在花楼里面抱着相好寻欢作乐的叶明恂猛然感觉到后背一凉,他搂着花魁娘子正要亲嘴儿的动作一顿,眉眼不由自主地跳动着。
“侯爷?”那花魁娘子轻声唤道。
“没事,来来来,我们继续,今儿个无论如何让本侯好好疼疼我们小青儿……”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