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海殷回到京城的第二日,便有九门提督协同兵部前来抄家拿人,海殷被押去兵部拘禁候议,九门提督则按房查检。这府上倒也与别不同,没有哭闹得翻天覆地的女眷,眼看着海殷被带走,谷儿只是坐在一旁寂静无言,仅剩的几个婢仆也只安分站着,任由番役们翻箱倒柜。
查得的房产地契并无违例所取,存银钱数目也在俸禄之内;谷儿房中的一些珍贵首饰,乃旧年离宫时所受赏赐,都登录在册;至于那些摆件玩意儿也均有出处,绝非豪夺贪污而来。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在与年羹尧亲近的官员中,竟唯有这府上搜不出一两脏银、一件赃物,真算是奇事一桩。
雍正十年冬月初三,刑部与兵部会审判议郭络罗·海殷死罪,雍正帝御批斩立决;其妻赫哲·谷儿恪守妇道,忠厚本分且一心向佛,常救济扶弱,故予以宽免,流放新疆伊犁终生为奴;其女郭络罗·玹玗年纪尚幼,乃仙逝之敦肃皇贵妃义女,特免死罪,恩赐以罪籍入内务府辛者库服役。
“什么都别想,先保住自己的命,好好活下来。你自幼贴身戴着的银锁千万不可丢了,也不可以随意示人,这物件好则保你万全,不好则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和母亲相处的最后一晚,这句嘱咐不知在耳边响起了多少次,玹玗很清楚以后要面对的日子,但一切都如母亲所说,不论有再多心思需先保命。
晨早天未大亮,玹玗就被九门提督的番役押送到神武门外,不多时便有一个老太监出来将她领了进去,带往内务府验身登记。
说来宫中的奴才大致上分为两种:能侍候主子笔墨,打理主子私库,陪伴公主读书上学的这类,多为下五旗落选秀女,因没能选为嫔妃,也未有指婚,又不甘心嫁到普通人家,所以靠着一些在宫内的门路留下侍候主子,其实也不过两三年便能得了恩赐嫁出去;另一种就是每年由内务府选进的包衣奴才,入宫当差皆归辛者库管领,即使分到各宫也仅是做打扫淘洗类的苦差重活,好一点的最多是端茶递水,当然也有混出头脸的奴才,甚至为嫔为妃。
内务府一间阴暗的密室里,玹玗脱得一丝不挂,望着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心中不由得发虚,身子也不住的轻颤起来。
“不用怕,虽说你年幼无需探乳和察贞洁,但嗅腋、扪肌理仍是不可免。”见玹玗模样可怜,颜嬷嬷不疾不徐地安慰道:“这验身后就会送你去教引姑姑那边,学习宫中规矩和礼仪规范,只要听教听话,别做出越轨的事,日子就不会难过,宫中生活最要记着八个字:安守本分,谨言慎行。”
这些言论玹玗自幼就听,但依旧欠身施礼,乖巧地应答道:“谢嬷嬷教诲,奴才一定谨记在心。”
颜嬷嬷一怔,不由得多看了玹玗几眼,唇边浮出了淡淡笑意,点头不语。她自然知道玹玗的来历,又见其长得如此清秀白净,不由的心生怜爱,却也更觉惋惜。虽说辛者库都是奴才,但也分内在和外入,像这样因罪罚入管领下的辛者库人,为数不多且处处受排挤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