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润雨夜微寒,檐声点滴梦难堪。
浴罢新笋青更翠,只恐梨花风中残。
……
破晓时分风雨方停,清晨推门而出,格外清透的空气中混着泥土的馨香。
春雨将院中那几杆竹子洗的更加翠绿,只可惜一树梨花已随雨落。
北宋苏东坡的《论雨井水》中说道:时雨降,多置器广庭中,所得甘滑不可名,以泼茶煮药,皆美而有益。
玹玗清早起身就是为了搜集煮茶之水,专挑新嫩的竹叶上,留下的落雨。
千年茶文化,都说水为茶之母,她记得宋朝徽宗说过:水以清、轻、甘、洁为美。
虽然宋徽宗的政绩不佳,但说道他的风韵闲雅,却是千古帝王中少有的。
轻,甘乃水之自然,独为难得。
想按照宋徽宗的标准,采集最上乘的水恐怕在宫中是难了,但这嫩竹叶上的甘露,倒是勉强能符合其他三点。
以嫩竹芯轻击竹叶,那晶莹剔透的雨珠便顺着新叶滑入玻璃瓶中,不用手相触,才能最好的保存水的清馨。
算算这些日子,清明节后的这十来天,宫里可发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传出梅林闹鬼,说有人见到了皇考陈贵人的冤魂,惹得宫中奴才人心惶惶,宁寿宫的那些太监宫女,一入夜就不敢出门。
之后,不知是中毒还是突发疾病的高常在殁了,但因她位分不高,母家也没什么权势,丧仪也就草草了事。
没几天,雍正帝又安排了身怀有孕的刘贵人去圆明园养胎,还派了一队御前侍卫随行。这让人看在眼里,总有些心理不平的会讥言:如果生出来的不是位阿哥,那皇上还不知道要失望成什么样呢,到时候看刘贵人还有几天好蹦的。
前日又听说宁寿宫的和贵太妃病了,说是高烧不断,还满口胡言,换了好几位太医,什么药都试过,就是不见起色。奴才们都在私底下传言,和贵太妃往日总是排挤皇考陈贵人,如今这病更像是中邪,都暗中商议是不是要请娄真人,或是萨满婆来做场驱邪祈福的法事。
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玹玗不过是当笑话听着,真正让她满腹疑问的还是齐妃,一个幽禁多年的人,如何才能重新回到六宫中的主要位置?
东方,天色渐白,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在缓缓撩开晨雾轻纱。
夜雨过后,整座紫禁城处处都在朦胧烟袅中如仙境般缥缈。
玹玗准备茶具,又寻了小火炉,就在院中煮茶,求的是天地间的自然灵气。
一时间,弥漫的水汽中有淡淡的茶香,和浅浅的花香。
“姑娘,又出大事了。”
玹玗转过头,原来是瑞喜从内务府取了例菜回来,看样子是听到了些传言。
“大清早,别这么高声,姑婆还没起呢。”玹玗淡然一笑,既然昨晚见过齐妃,今天是该有事发生,所以并不觉得惊讶。“什么事请,让你这么忙慌慌的?”
“我刚才在内务府听到御前的公公去传旨,说是熹妃娘娘病了,六宫之事交由裕妃娘娘处理,不过凤印还是由熹妃娘娘代执。”瑞喜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会儿内务府那边都炸开锅了,全都在猜测熹妃娘娘是不是失势,就像当年的皇后一样。”
“裕妃娘娘,她有震慑六宫的能力吗?”虽然那是弘昼的母亲,但玹玗对裕妃却没什么好印象,当然也不是莫名的讨厌,只是立春之日远远见过,觉得裕妃是个思想浅薄,喜怒皆形于色的人,要统率六宫,恐怕不在其能力之内。
“就是因为裕妃没有能力,才对我们更有利。”霂颻坐在廊下的栏杆上,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姑婆,怎么起得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玹玗竟没注意霂颻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这茶好香啊,我在屋内都闻到了,哪里还能睡得着?”接过玹玗递上来的清茶,她只是小啜一口,脸上就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竹叶之水煮的茶确实沁心,可这水也是因人而异,竹叶上的冬霜秋露,对体质虚弱的人而言,无疑是慢性毒药。”
“谁也能害人吗?”瑞喜惊讶地望向霂颻,又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水,一脸认真地问道:“那这茶我的体质能喝吗?”
“瑞喜公公只管喝,就算真是体质不合,一杯半杯也要不了命的,这可是我费心收集来的水,有亲手奉在你面前,若不喝,就不怕我难过啊?”玹玗表面上只顾着和瑞喜说笑,但霂颻的话却在她心中萦绕。
水能害人?
这话别有深意,她记得母亲以前也喜欢竹叶之水,可在教导她的时候,却再三强调喝茶不要太刁钻,井水泉水就已经很好,切忌用雨雪霜露。
“不说这个。”笑意自霂颻的唇畔悄悄逸出,转头看着玹玗,问道:“你一夜都睡不好,可是在想齐妃如何能重获圣心?”
“是呢。”她注意到霂颻脸上的笑多了几丝诡异。
“何须重获,胤禛对她一直有心,只是拉不下面子而已。”霂颻给出的答案倒是让大家都为之诧异。
这话玹玗倒是相信,毕竟之前听过康熙帝和良妃的故事,深知帝王最好面子。
“可皇上把齐妃娘娘幽禁了多年啊?”可缄默不语的福海却忍不住问道:“如果有心,又怎么会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