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目前的交河港仍然只能算是个大农村。虽然有葡萄牙人遗留下来的城镇雏形,虽然有东岸人后来陆续兴建的各类设施,虽然移民来了很多拓荒者,但与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确实太偏僻、太荒凉、太落后了,各项条件也是差得太远。
今天已经是1668年2月20日了,交河港的天气闷热无比,尤其是在午后刚刚下过一场豪雨之后。不过,对于从新库尔兰那个同样潮湿闷热的地方来到此地的克里维茨男爵,却丝毫不感到多么炎热。多年的热带生活,已经让这个曾经差点因为不适应气候而打算搬回波罗的海老家的男人改变了很多,他已经不再视热带天气为畏途,相反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个能够“生产黄金”的热带地区。
库尔兰人生产的“黄金”主要是烟草,其次是黑奴、胡椒、蔗糖、木材和一些药草。这些东西原本在东岸的销量就很大,后来随着意大利商人的介入,新库尔兰的烟草被引入了亚平宁半岛市场,这使得新库尔兰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
新的市场带来了新的需求,库尔兰人为了填饱东岸和意大利商人的胃口,开始不断发动对黑人部落的征服战争,一方面捕捉奴隶出售至东岸(绝大部分刚果黑奴要出售给东岸政府是铁律,不容违逆,即便外人出价更高也不行),一方面获取更广阔的土地和森林——森林能造房子、造船、造家具,能出售至东岸,土地则可以种植烟草、棉花、香料、蔗糖等经济作物,这是新库尔兰的经济命脉。
历史上库尔兰曾经有过两次较为迅猛的发展,一次是波俄战争期间,克里米亚、俄罗斯、普鲁士、瑞典、特兰西瓦尼亚五国军队先后攻入波兰,在波兰王国境内制造了无数的难民。库尔兰大公雅各布当时趁机大肆吸纳这些心怀恐惧的波兰难民,然后将他们和自己国内一些造纸、玻璃、造船、冶金、木材等行业的技工及家属一起,用自己和东岸人的船只运输到了南大西洋,然后在新库尔兰扎下了根来。
大量波兰难民的到来帮新库尔兰解决了极大的麻烦:白人武装力量、白人文职官员、白人监工、白人手工业者、白人商人乃至白人自耕农。当时这一两万波兰白人移民(分了相当一部分给东岸)与早期的拉脱维亚殖民者加在一起,就成了库尔兰公室统治刚果河流域的基本盘。而等到东岸与葡萄牙人的战争结束后,战争期间通过向东岸出口商品而薄有余钱的新库尔兰,又在总督休伊特·德·贝弗伦的一力坚持下,从东岸人手里买下了他们袭扰葡萄牙本土沿海时俘获的大量葡萄牙男女,另外还从东占巴西地区接纳了大批不愿留在东岸人治下的白人至新库尔兰,其中超过一半是所谓的“新基督徒”(即皈依了天主教的葡萄牙犹太人),这又极大促进了新库尔兰殖民地的发展——讲真,这些新基督徒的质量还是非常高的,其中很多人是上过学的,即便没上过学的一般也是熟练的手工业者,再次也是精于种植谷物、园艺菜圃和果树的农民,总之都是些新库尔兰急需的人才。他们因为东岸压抑的宗教气氛(葡属巴西的人都知道东岸是著名的“宗教监狱”)而选择离开,恰好库尔兰公国皈依天主教也就几十年一半多年的样子,下层民众不信教的大把,整个国家宗教氛围一点都不浓厚,新库尔兰对各类基督教派也较为包容,因此这些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新库尔兰生活。
人才的大量引入使得新库尔兰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并且在与东岸贸易越来越繁荣的情况下,他们以一个比其他欧洲殖民者要低得多的成本开始了在刚果河流域的深入殖民,并获取了大量的收益。这个收益最终又在波罗的海流域——尤其是库尔兰本国及邻近的立窝尼亚地区——造成了轰动效应,然后持续吸引着大量新人满怀发财的梦想,投身到新库尔兰殖民地之中,这在人口不过二十余万的库尔兰公国最为明显,这个小小的国家,如今每年通过各种渠道移民海外的人口竟然超过了一千,令人震惊。
克里维茨骑士的庄园就受益于这种海外移民浪潮。在征服黑人的战争中立下功劳的他被弗雷德里克王子封为男爵,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庄园(当然这些都是蛮荒之地,尚需投入资金和人力进行建设),然后他雇佣了很多来自旧大陆的移民充作账房、管家、仆人、监工或手艺人,为自己的庄园服务,然后通过奴役黑人种植烟草和胡椒,出口至东岸获利,使得克里维茨骑士这么原本穷困无比、在旧大陆以卖命为生的武夫(立窝尼亚的骑士老爷生活一直不咋滴……),现在一跃成了上流社会的贵族。
不过,虽然成为了男爵老爷,但克里维茨目前还无法彻底待在自己那个简陋的庄园里混吃等死,他现在还得为贝弗伦总督和弗雷德里克王子的利益而奔走,比如这会跑东岸来与东岸贸易方面的官员或商人商讨一些事务,而且早在一年之前他们就与东岸人进行过第一轮沟通,并获得了当地地方官员的积极响应。这次他又来到东岸本土,除与东岸方面交割一批货物之外,还有就是与他们的贸易官员敲定一些事务,至不济,也要求得他们在某些事务上的承诺和允准。
克里维茨男爵这次带来了三艘船,规模相当不小。船上满载烟草、胡椒、生姜、蔗糖、咖啡等各类特产商品,将不大的船舱容量几乎占得满满当当的。此外,他们从雅各布港出发时还随船携带了四百名刚果黑奴,这会到交河港时竟然还存活着三百六十九名,真是意外的惊喜,可以从东岸人那里多换回不少商品了。
在打发自己的随从去与海关(目前就一个窝棚,大概是全东岸最寒碜的海关了)内的东岸关员交涉后,克里维茨男爵带着两名仆人径直朝镇内东岸人的镇政府走去,打算通过他们通报自己想要见的东岸官员——贸易部的司长白玉堂,目前据说就在交河镇内等待着自己,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通往镇政府的街道大概是这座港口城市内最好的一条道路了。鹅卵石、砖头碎屑、煤渣铺就的路面,虽然在暴雨的侵袭下仍然损坏得不轻,但比起从码头一路走过来时那一走一滑的泥土路,已经要好上太多了。